跟着周立进入平房的鼠大,首先看到的是屋子正中间一张硕大的解剖台,锃亮的不锈钢台面在惨白的灯光下泛着寒冷的光芒。屋子北面是一排排的木架,架子上陈列着一只只茶罐大小的玻璃容器,容器里用福尔马林泡着各种内脏。而第三排的木架上,是明显大于其它容器的玻璃圆罐,每只圆罐里泡着一只目眦尽裂的小猫,整张皮毛皆被揭去,只剩一个个光溜溜粉红色的躯体,保留着死前的痛苦和挣扎。
屋子南面靠墙一溜排的猫笼,每只猫笼长六十公分、宽五十公分,整整齐齐撂在一起占了整面墙。其中一些笼子里隐约关着东西,细细看去却是十几只瘦骨嶙峋、毛色干枯的小猫,看见周立走过去竟都害怕得缩到了角落里。周立打开其中一只空笼子,一把抓起追的颈皮把它扔了进去,追晃晃脑袋,看看他,又看看他身后悬在半空的鼠大,一声不吭地趴下继续睡觉。
鼠大大吃一惊,他没想到追竟然能够看见他,只等着周立走后好好探察一番。哪知周立却打开另外一只笼子,一手提了只黑色的小猫出来。小猫挣扎着想要逃脱,奈何颈皮被抓住,只能缩紧了四肢,蜷着半个身子,被带到了解剖台旁。随后周立摁下解剖台旁一个黑色按钮。一副钢质支架从解剖台两边凹槽里缓缓升起,支架前后两端各穿着一根皮绳。
小黑猫被周立用那皮绳快速而熟练地绑住四肢,肚腹朝上,摆成一个大字型,固定在了解剖台中央。
接着,周立戴上一副半透明的乳胶手套,从解剖台下方掏出一把电动剃毛刀,将小黑猫肚腹上的毛剃了个一干二净。随即又拿出一柄泛着冷光的手术刀,对着惊恐的小黑猫晃了晃,“宝贝儿,让我们来看看,感染猫瘟第二天以后你的脏器会有什么变化。不要害怕,你本来贱命一条,活着也没什么价值,倒是要感谢我,让你为医学做出了贡献。”一边阴测测地说着,一边就利落地划开了小黑猫的肚子。
鲜红的血液立刻浸染了小黑猫的身躯,凄厉的叫声响彻整间屋子,小黑猫痛得眼珠爆起,嘴巴大张。
一旁,被周立的真面目怔住的鼠大,回过神来立马一个“定”字把他给定住了,怕他惊叫,又加了一道禁言咒。然后显了身形走到还在痛苦嘶吼的小黑猫身旁,往它嘴里塞了颗白色的药丸,接着一口仙气往它破开的肚子上一吹,不消一会儿功夫,原本还血肉翻飞的伤口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成了一道粉红的疤。
鼠大这才松了一口气,解开小黑猫,也不管它听不听得懂,轻声道:“也算是你我有缘,论医术,我比不过兔小四,只能帮你恢复成这样了”,小黑猫呜咽一声,抬起脑袋往他胸口蹭了蹭竟是打起了呼噜。鼠大哭笑不得,没想到有朝一日,能被自己的天敌这么信任。要不是还有正事要办,倒是挺想掏出手机往昆仑山八卦群里来一段视频得瑟一下的。
轻轻将小黑猫放回笼子里,刚想转身去处置周立,隔壁笼子里团成一团睡觉的追却突然冲着他急切地叫了起来。鼠大本来就困惑追是怎么看见隐身时的他的,干脆打开笼门,把它抱在了怀里,却是左看右看都看不出个究竟,于是一拍脑袋,决定将紧抓着他不放的追带回去请神君定夺。
鼠大的心思被追分去了一半,一时之间也想不出该怎么处置周立,总不能直接拘了送去地府,毕竟寿数未到,地府也不能收。但也不能绑了送去人界的警察局。在昆仑山的时候,他们十二生肖就对人界的发展一直保持着高度的关注,尤其是迅猛发展的互联网深得他们喜欢。仙手一只手机,天下万事随点即知!下了昆仑山后,擅长探查的他更是将如今人界的规则摸了个一清二楚。现在这华夏大地还没有动物保护法,警察无法可依,也拿周立无可奈何。
左思右想,快把追的毛给撸秃了的鼠大,只得在南墙猫笼那个区域布了个结界又施了个障眼法,以防万一周立有同伙闯入继续戕害笼里的生灵。至于周立,只能先这么定着了,一切等禀过了神君再做打算吧。做完一切,鼠大便带着追,化作一道白光不见了。
失去了自由口不能言的周立,还保持着解剖时的动作,只一双瞪圆了的眼睛写满了不可思议和恐惧。他不明白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的鼠大是什么来历,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就不能动弹了,更不明白鼠大是怎么让小黑猫已经被剖开的肚子恢复完好的,但他最担心的,还是他处心积虑隐藏在面具背后的真实模样被人看见了,他的口碑、他的康力、他的事业将会受到什么样的冲击?
☆、第5章
清晨,初夏的阳光透过只拉了一层的窗纱,在陆拾一的地板上投射出一圈圈光晕,床头柜的手机传出一阵热烈的歌声:
清晨起来打开窗,
阳光美美哒,
看着蝴蝶闻花香,
风景美美哒!
你在远处看着我,
笑容美美哒,
我的心就像朵花儿,
开的美美哒……
陆拾一掀开被子,人却赖在床上不动,只等闹铃响起第二遍时,才挣扎着翻了个身,一头埋进了一团柔软暖和的物事中。那触感竟异常的熟悉,带给他一种莫命的安全感,昨晚梦中带来的余悸顿时一扫而空,忍不住伸手搂住又狠命蹭了两下,直到察觉那柔软渐渐僵硬了才睁开眼睛一看,陆吾!他昨天刚捡的梨花长毛猫!
陆吾正睁大了眼睛瞪着他,竟叫他瞧出了几分不可置信和害羞。陆拾一坐起身把陆吾抱在怀里顺毛撸了两把,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一只猫,还能有这么丰富的感情?
陆拾一记着陆吾喜欢吃肉,去厨房给它做饭,顺便解决自己的早餐。
陆吾则把自己团成一团,窝在陆拾一的床上动也不动。昨晚卧在陆拾一的肩窝处睡着后竟舒服得露了肚皮,想起方才那张想了数千年、思而不得见的脸就埋在自己的肚腹处,便让陆吾乱了方寸。
“陆吾?儿子?爸爸给你做了早餐,过来一起吃!”
一头黑线的陆吾看着面前的白灼鸡胸肉,有点胸闷。儿子?他到底知不知道他是谁?罢了罢了,堂堂昆仑山神,总不能和一个神识不全的傻子计较。
陆拾一慢悠悠地享受完自己的鸡蛋煎吐司,又盯着陆吾把鸡胸肉吃完才准备出门。谁知门刚一打开,一道黄色的身影就“啊呜”一声扑到了他的小腿上,吓了他一大跳。低头望去,却是一只胖乎乎的白脸橘猫。橘猫抱着他的小腿,四爪并用,正努力地往上爬,嘴里还不停地“啊呜啊呜”直叫唤。相比起陆吾的高冷,这只橘胖的热情让陆拾一一时有点手足无措。
陆吾蹲在陆拾一身后看着这一幕,颇为恼火,抬起头冷冷横了隐在半空中的鼠大一眼,只把鼠大吓得差点直接显了形给他跪下请罪。但是他有什么办法?神君在陆拾一家设了结界,除非他允许,便再也不能随意穿墙而入,他都抱着橘猫在门外熬了一宿了。要不是神君不放他进去,他能拿着手机在“昆仑山八卦群”里吐槽?要不是忙着吐槽,他能让橘胖挣脱了他的怀抱?不过说也奇怪,这追怎么会对素未谋面的十一这么热情?
陆拾一一走,鼠大就抱着追跪在了陆吾面前。陆吾嫌弃地看了追一眼,只觉内心深处酸涩无比,没想到一匹马也来跟他抢人。陆拾一业已轮回了六世,这匹马经历的轮回只多不少,却不知是什么样的执念,让它追寻至此。
鼠大得知追就是当年西楚霸王的坐骑骓后,更是整只鼠都不好了。想他家神君日思夜想盼了这许久,竟然横空跳出来这么一个强有力的情敌。当年楚霸王南征北战,形影不离的,除了美人虞姬外,就是那匹青白色的宝马骓。直觉不妙的鼠大,抱起被陆吾的低气压吓得不敢动弹的追缩到了角落里,虽然他也很同情他家神君,但情深义重的灵魂向来是他敬重的,他可不希望神君一生气,追就重新投胎去了。
陆拾一煎熬着上了半天班。昨晚上莫名其妙的梦,他当是上周重温电影“霸王别姬”的影响好了,但是今天早晨投怀送抱的橘猫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捡了陆吾,自己就变成人形猫薄荷了?对了,陆吾和橘猫两只在家,会不会受欺负?毕竟橘猫身形比陆吾大了两倍有余啊。
“咱们的LOGO不能用红色……拾一,你怎么了?”说了半天的孙影见他魂不守舍的样子,伸手推了推他。
于是陆拾一说了自己的烦恼。
“没想到你刚加入学院就升级为猫爸了呀,恭喜恭喜”,孙影哈哈大笑,“这有什么的呀,听你这么说,那橘猫也不像是流浪猫,没准是谁家走丢的呢。你有它照片吗?先发个启示帮它找一下主人吧,找不着了再想怎么办呗。”
“啊?发失猫招领?”陆拾一闻言愣了愣,他一直在想的是陆吾会不会在家受橘猫欺负,倒是没想过把它从家里弄出去。
“万一是走丢的,那主人现在肯定着急呢,看你这不舍的小表情,不会是见一个爱一个吧?”孙影好笑地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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