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没有逃出去呢?”
好半天,波鲁修士忽然说道,令我空茫的头脑恢复了理智。他注视着我诧异的脸,目光平静,嘴角甚至咧开一个浅笑。
“我知道你想离开‘鼠笼’很久了。”他笑道,“我故意离开的时间久一点,让你能够安全出逃……你怎么会到弥赛亚布道的礼堂去呢?”
我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笑脸,想从那捉摸不定的笑容里窥得一丝伪装,但我失败了。波鲁修士诚挚地望着我,说,“别这么看着我,我所言非虚,其实我一直希望,你能逃出那里……”
“你说你希望我逃走?我不信。”我道,“我逃走,你会受罚吧。”
“谁知道呢?”他疲惫地仰起头,“但我不想看你们受折磨了。尤其是你,就因为你那么不要命地反抗,看上去才更令人心酸。”
我沉默不语,深植脑海的警惕还是提醒我不能轻易相信这个修士的话。见我没反应,他也不多说,只是领我回到了昔日的“鼠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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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好了重遇垃圾山的准备,谁知那些可怖的景象就像沙漠里的海市蜃楼,转瞬即逝。鼠笼也像外面的世界一样,充满了阳光和花香,还有鸟雀清脆的啼鸣。一座高耸的喷泉伫立在花园中央,底座干涸,石缝内塞满砂砾,据说只有到某些节庆日才会蓄满清水。
我迷惑地看着眼前陌生的景象,随波鲁修士走进了“鼠笼”的大楼。一踏入玄关,一片幽凉的阴影立刻将我笼罩,空气中弥漫着寒意。波鲁修士的精神状态很不好,仿佛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似的。
“啊啊啊——!!”
就在这时,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和嗙嗙的擂门声不知从哪层楼传来,就像死神的钟摆。那些狂躁的动静仿佛牵带起某种连锁反应,哭声、尖叫声和呻|吟声轰然炸裂,将阴森的大楼淹没在一片惨烈的声海中。我闷哼一声,脑海里划过软刀冰冷的尖刃,被盛在玻璃皿中的碎肉,以及透明的软管,插|满我的腹腔……
“我们要出去!”
我听到模糊粗哑的叫喊声,“还我们自由……”
波鲁修士的脚步停在一级台阶上,仿佛撑不下去那般颓然蹲坐在地,扶额抽搐。我盯了他一眼,飞快地蹿上楼,跑到一扇动静最大叫声最凄厉的门前,咣咣用肩膀撞击它,吼道,“我这就救你出来——”
“不要打扰我们观察研究,该死的家伙!”
在我撞到第三下时,从隔壁屋室里走出一个巨人般高大壮硕的医师,拎小鸡一样把我拎起来,不由分说就是两个耳光!我咆哮着朝他扑过去,狠狠啃咬他粗粝的皮肤,差点把我的一口牙齿崩断。
“哈哈哈哈……”那野猪医师狞笑道,一手把我高高揪起。他的皮肤就像某种钢铁,坚不可摧,“臭小子,你以为我们凭什么能降住你们这些动不动就崩溃的疯子——”
他话音刚落,一拳打中了我的下颌,传来咔嚓的粉碎声。我眼冒金星,看那张肥脸在我面前笑嘻嘻地抖索不停。
波鲁修士见状,慌忙道,“詹立夫医师,请把他交给我!”
野猪冷哼一声,像丢垃圾般将我随意丢到一侧,转身进了监控室,将大门紧闭。
“……”连吐息都是断断续续的,我动了动手指,死盯着那扇沉重的门,又一次攀了上去……
“别再这么做了,莱蒙先生!”
波鲁修士扯紧我的手臂,道,“詹立夫医师是医师中最强悍的一个,能徒手打死一头野牛。他已经不是正常的人啦,‘鼠笼’里的所有医师,都一定程度接受了人体改造,拥有可怕的体能。”
我攥紧拳头,额头抵在门上,双眼直勾勾地瞪出血丝,听屋内的惨叫逐渐平息,成了麻木的哼吟。波鲁修士难看地皱缩着一张脸,险些堕下泪来。
“从很久以前我就隐约猜到……”
我慢慢站起,一张嘴,被打碎的下颌就隐隐作痛。
“你就是看管‘鼠笼’的最高负责人,对吧?你眼睁睁看着我们被那些医师虐待,却什么也不做,只任由我们惨叫,任由他们像对待老鼠一样对待神志不清的我们。”
我转过头,注视着波鲁修士怔愕的脸,用尽我难以释怀的仇恨和苦楚,一字一顿地说:
“你是最无耻的禽兽……不,禽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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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格拉斯在主教专用的会客室里,刚刚送走了一位贵族。那是个上年纪的寡妇,一脸年华消逝的深褶,身上总是喷着浓郁的香水。她迫切地想要知道,教会是否能有办法让她永葆青春。
“不必担心,女士。”道格拉斯温声道,“不知您是否听说过‘亡灵’?”
“哦!我知道。”女贵族惊讶地抚着胸口,“就是传说中屠戮人命的可怕生物?”
“事实上,那只是道听途说的传言。”道格拉斯说,“您永葆青春的秘诀,其实就在‘亡灵’身上……”
两人谈了许久,起初那位女贵族满脸狐疑,到后来心花怒放,许诺如果教会能提供她“年轻药”,她不惜提供巨额资金,并可以调动相应的关系和权力协助教会。
“那可真太好了,多谢您的支持。”年轻的主教说,“我们一定不辜负您的期待,十天后,您就可以来找我拿第一批药剂了。”
他送走了贵族,顿觉疲惫不堪,拿起桌旁堆积的文件,揉了揉酸胀的眼眶。
叩叩叩。
“请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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