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老顽固,但对龙阳也不甚了解。他年轻时一心扑在朝政上,满腔热血地想要干出一番丰功伟绩,但朝廷哪里是他这样一股清流能呆的地方。年龄大了,身子乏了,没有那么多力气去拼搏了。当他终于想要好好安家过日之时,却发现一切都是过眼云烟,自己也懒得找人兴家了。
这一孤苦,就是一生。
他知道一个人的孤寂,也曾羡慕夫妻相守的人。也许情感之间,和性别已经没有太大关系。人生中不顺心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能遇见一个自己心仪的人已经实属不易了,就这样还要因为这些身外浮名放弃自己所爱……这真的,值得吗?
等伯卿回过神来之时,子修已经抱着酒罐睡着了。他来京城后消瘦了不少,面上还带着些稚气,肩上却已经担着这么多了。
他把子修拍醒,让他把自己收拾干净回床上睡去。
第二天子修醒来的时候,脑子抽筋一样的疼。他对昨夜的事情记得不太真切,但隐约记得自己说了不少不该说的。伯卿先生听到了……会不会让他趁新学期开始前离开学堂?
接下来几天他都观察着伯卿先生的反应,但日子还是照样过,伯卿先生对他的态度一点儿变化也没有,如果非得说有的话,就是对他更慈祥了。
新开学的时候已经初春了,子修被伯卿先生强迫着裹得厚了不少。他忍不住想起了圆悟大师,只是他春节前写给圆悟大师的信,一直都没有回音。
也许圆悟大师真的把他当成不相干的人了吧,丢了云海的脸不说,还把云海的风气弄得一团糟。
不过不论怎样,他现在的生活还是得继续。学生们热火朝天地讨论着从长辈那里听来的朝廷大事,子修没有打断他们。他们有自己的想法,比先生给他们灌输一些古板道理要好很多。
直到他听见有一个学生说:“你们知道吗?子桑家二公子押送的货物是送到京城给朝廷呢。”
第六十八章双子篇(六)
京城的春天来得实在是太漫长,子修自从那天听到子桑予的消息后,就一直都挂念着。
如今已经半月有余,子桑予大概很快就会步入京城境内了吧。到时候自己该不该再去看他一眼呢?就只是远远地独自看他一眼就好了。
有个刚入学的学生跑过来,扑在他的膝上。这个学生是被伯卿先生捡回来的孤儿,看上去聪明伶俐,算是养在了私塾中。
子惠仰着头看子修:“先生在想什么呢?”
子修看着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摸摸他的头发笑道:“在想江南的竹子,现在已经开始拔节了吧。”就像最初见到子桑予的那片竹林一样。
“先生喜欢修竹吗?”子惠眨巴眼。
子修摇摇头:“你还小,不懂。”不懂借物思人,不懂情情爱爱究竟是件怎样令人牵肠挂肚的事情。
等到京城的春色上来,已经又是半月有余了。如今不只是私塾中的学生在谈论子桑予押送货物进京一事,连子修去酒楼买壶酒,都能听到大家在议论子桑予近京一事。
看来确实临近了。
但在子桑予没来之前,日子还是日复一日的过。
总算逢来了一日春暖花开,子修从床上爬起来还有些怔愣。昨夜做了零零碎碎的梦,都不太好,导致他现在都还有些压抑恍惚。
但今天还得授课,他还是像往常一样快速收拾好,然后和还等着自己的子惠一起去学堂。
今日的学堂有些压抑,学生们沉闷地坐着,还有些义愤填膺。子修心里的不安更加强烈了,他状似无意地问:“怎么了?早上都没吃饱?”
学生们沉闷着不说话,终于有个学生开了腔:“先生,手足相残岂非是作恶?为什么还会……”
子修觉得周围都鼓噪了起来,他脑袋嗡鸣了一下,然后冷静下来:“怎么回事?”
“那子桑璧……竟然找人拦截了子桑予,扣住货物不说,还把子桑予扣下威胁子桑世交出子桑家族的掌控权。”
子修心里一直悬着的石头终于砸下来了,差点儿眼前一黑。这些孩子都只受过书上的教诲,信奉仁义之道,臣为君,子为父,兄顾弟,听到这种兄长不仁、儿子不孝之事,只觉得违背道德廉耻。
而自己满脑子都是……我得去找阿予。
现在伯卿先生的身体已经好了不少了,子修顾不得这群孩子,转身就朝里院走去。
伯卿先生还在侍弄花草,子修把手中的书本交给他:“先生,我有事得离开了。”
伯卿先生还在纳闷,忽然想起自己这些日子在市井之间听到的传闻,以及那夜子桑予醉醺醺叫的“阿予”。他心下明白了不少,只好放他离去:“听说子桑璧把子桑予控制在京城的府邸中。”
子修诧异地看了一眼伯卿先生,感激地笑了下:“多谢。”
他其实早就摸清楚了子桑家族在京城的府邸,那时候他还满心以为子桑予到京城后会住进去,还打算好了自己偷偷进去看他一眼。
自己如今还是得翻越围墙进去,却只是为了护他安然。
他不太清楚子桑府的构造,但令人惊奇的是,这府中竟然没有严加把守,他伪装成下人,轻而易举就把子桑府转了一个遍。直到他翻进了最幽深的那个院子,京城中不宜养竹,但这院子中竟然有一丛茂盛的竹林。
子修还没来得及惊讶,就看到了坐在修竹下那一袭白衣的人。那是子桑予,他还好好地在读书。
他还好好的,这个念头让子修感受到了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突如其来的惊喜让他顿住了脚,直到子桑予转身看到他时才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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