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BC

第四十章

40.

八赛季匆匆而过，在年假期间，张新杰真的陪韩文清回了一趟家——尽管这次会面最终以失败而告终，但也成功地开启了韩文清和家人漫长而艰难的和解之路。

事实上，张新杰这个“靠谱的同事”在中间起到了很好的缓冲作用，有张新杰在饭桌上，韩文清至少不会一言不和就把桌子给掀了。但当二人的关系透明化之后，这个愉快的历程便戛然而止了。

张新杰倒也谈不上委屈或是意难平，但失望是不可避免的。但他必须收拾起情绪来，季后赛转眼间便已近在眼前。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换了“主将”的嘉世战队不仅没能如愿进入季后赛，甚至直接被甩到了“淘汰区”，需要通过淘汰赛来重返联盟。

一时间舆论哗然，但霸图战队并没有将太多的精力放在这个老对手身上，他们自己一样遭遇了滑铁卢——季后赛第一轮败于烟雨战队，惨遭“一轮游”。

烟雨战队绝非弱队，但对于霸图这样从未缺席过半决赛、甚至在决赛中也是常客的战队而言，这样的失败是难以接受的。

粉丝们终于将注意力从嘉世身上移开了，将愤怒和失望的情绪投向了他们支持已久的主队，最要命的是，此刻他们已经不能再像三年前一样，将“锅”甩给张新杰了。

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他们昔日的英雄、如今仍是霸图的队长的韩文清。

随着联盟八年来的商业化运作，粉丝的浪漫主义情怀早已被商业化的浪潮荡涤殆尽，再坚定的“情怀党”都不免动摇，哪怕是整个联盟里最为理想主义的霸图粉丝，也在潜移默化中接受着商业的逻辑——他们开始扣问：霸图一贯“用爱发电”的运作模式是否仍适用于当下的联盟？

这背后还藏着一个更尖锐的问题，没有人宣之于口，但已经昭然若揭——霸图俱乐部给韩文清这种职业生涯已近暮年的老将三年三千万的大合同，会不会有些太“危险”了？

或许霸图真的该检讨一下了……有人将这一场败仗与当初全明星赛场上林敬言败于唐昊相提并论——尽管当时韩文清也算是帮老将们找回了场子，但不足以弥补眼下季后赛失利带来的苦楚。

张新杰最后还是关掉了论坛网页，但心中的波澜却不能像网页一样直接掐断——他早已过了会为网络上的风言风语而困扰的阶段了，但眼下的局面与以往不同，风暴的中心并不是他，而是韩文清。

最终，他还是去敲了韩文清的宿舍门，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并没有人给他开门。

难道韩文清不在屋里？

他去了训练室、休息室，甚至是俱乐部楼下的小花园，还审慎地考虑了韩文清在赛季结束后立刻回家的可能性，最终得出了结论——韩文清应该在宿舍里，只是没给他开门。

他几乎是一路小跑奔回了韩文清宿舍门口，再敲门时竟带上了一丝决然的气势，一副对方不开门他便要硬闯的架势。

“韩队？队长？”张新杰用力地敲着门，直拍得手掌都发疼，“其实你在里面对吧？你先开门，我们好好谈谈。”

屋里仍旧没什么动静，张新杰最终彻底丧失了耐心，一巴掌狠狠拍在门上，震得他手掌发麻，颅腔里嗡嗡作响。

“韩文清你是不是有毛病！”张新杰生平第一次破口大骂，声音回荡在空无一人的楼道里，撞出奇异的回声，“有什么事情不能当面说？把自己关起来能解决问题？非逼我骂你孬种是不是？”

话音刚落，韩文清“哗”地一声拉开了门，一脸无奈地瞪了他一眼：“你让我自己静一静行不行？”

张新杰陡然和韩文清打了个照面，这才发现对方满脸的疲惫，下颌角看起来仍旧绷着，眼眶里却满是血丝。

此时他便已经为自己的口不择言而后悔了，但韩文清已经招手示意他进屋，腮帮子也松懈下来，看起来像一只上了年纪的松鼠，颊袋里也藏不住东西了，恨不得什么都刷刷刷往外倒。

他将张新杰让了进来，顺手带上了门，转身便往阳台走去。张新杰在他身后愣了两秒，便紧跟了上去，宿舍的阳台也算不得宽敞，站了两个人之后甚至显得有些拥挤。但韩文清的阳台位置极佳，不仅能将满天繁星尽收眼底，甚至能顺着星光的方向一直望到海岸线。

但此刻，二人都对这样的美景兴致索然，韩文清半倚着栏杆，眼神空洞地朝远处望去，张新杰则神色复杂地望向韩文清，盯着他的侧脸，仿佛在酝酿着说些什么。

“找我什么事？”

“其实也没什么……”对方先把问题挑破，张新杰反倒字斟句酌起来，“你怎么不给我开门？”

“没听到。”

张新杰一时语塞，倒也没急着揭穿这个拙劣的谎言，他犹豫着伸出手，拍了拍韩文清的肩。

“我陪你待一会，也比你一个人闷着强吧。”

“嗯……”韩文清应了一声，缓缓地转过身来，伸出手似乎想搂张新杰，最终也只是将胳膊松松地搭在他腰上，眼神越过张新杰的肩，朝另一侧的夜空中望去。

那一侧不再是空旷绵延的海岸线，而是城市中央的万家灯火。

“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到时候了……”韩文清轻轻地咳了两声，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跟我同期的选手一个个都退得差不多了，我自己的状态也是江河日下，继续耗下去到底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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