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节照例回不了成都的家,腊月二十九、大年初二、大年初五都值夜班,本来初二那天不是他而是世锦,但世锦家乡离得近,焦哲就像往年一样和他换班了。不过今年心情会很好吧?不再是一个人,而是和狗子一起辞旧迎新。
狗子最近是疯了,天天往家肩扛手提各种年货,冰箱已经严重超载、连春联窗花灯笼都抱回来一大箱子。焦哲摸着他的头:“傻狗子啊,咱家现在连给沙发电视水龙头厕所贴春联都足够了,超市也全年无休营业,你就歇一歇吧!”
石远扑进他怀里:“13岁以后的春节,要么是跟婆婆回她老家过、要么是自己一个人过,今年是我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感觉要过一个真真正正的年,还是跟哥哥两个人,哥哥就让我撒欢儿一次吧!”
焦哲沉默了一下:“对不起,是我没想到,”他低头吻向石远漂亮的棕色眼睛,似乎试图阻挡什么流出来:“我们今年一起撒欢儿、以后每年都一起撒欢儿,好不好?”
阻挡失败,石远的眼泪下来了。
是幸福的眼泪。
腊月二十九去值个应该不太忙的夜班,第二天下班后先去超市买些青菜,回家后和狗子一起布置房间,对联窗花灯笼都让他爬上去弄吧,我在下面给他扶着——不过为什么我总在下面?然后我做菜他打下手,嗯,做什么好呢?两个人四菜一汤就够,对了还要买点酒,狗子酒量不怎么地,但酒后的样子又傻又萌,不看太可惜了!最后再包点饺子,今年就不吃汤圆了,陪他一起吃饺子,快12点给老家打电话拜年,等到零点钟声响起时,我要和狗子来一个火辣、悠长的跨年之吻!
焦哲坐在餐厅桌边美美地想着,世锦拿了他的餐卡去打饭,良心发现让金主爸爸坐着等就好。
“焦医生,”冰如把餐盘挨着他放下:“你怎么不吃饭?”
“哦,江大夫替我去买了。”焦哲往旁边让了一下:“尹医生你上午分享的下肢血栓最新技术,参考的都是哪些文献?我想找原文再看看。”
“焦哲,”冰如转过头,眼神有点幽怨:“你一定要每次跟我说话时都这么公事公办吗?”
“我这不是向你学习嘛,”焦哲打着哈哈:“主任在科里一天说八遍让我们向你学习,咱两同校还同届,我要是不提上鞋紧追慢赶,和你这距离不是得隔个喜马拉雅山那么远么。”
“我看现在咱两的私人距离比学术距离还远,”冰如盯着他:“焦哲,我明白你的意思,上次吃饭时你已经表现得很清楚了,我不会死缠烂打,但我也希望你拿我当老同学而不是冰冷的陌生人。”
“哦!”焦哲挠挠头:“那个,你兜里的电话好像在响。”冰如瞪他一眼拿起电话:“……什么?现在血压多少?……好,我立刻上去!”急匆匆站起来飞奔而去。
世锦两手各一个餐盘,收腹缩胸几乎把全身像片儿一样都贴到墙上,才既躲过一骑绝尘的冰如、又保盘里汤汤水水的饭菜无虞。
“冰如这是怎么了?”世锦坐下:“你惹她生气了?”
“你买这么多肉!”焦哲看着餐盘里的炖排骨、炸鸡腿和红烧肉,气不打一处来:“疯了吧你?想让我下个月和你一起吃土?”
“哎呀这不是咱两一起吃嘛,”世锦嘿嘿一笑:“还没告诉我冰如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对人家说狠话了?”
“我哪有,就是问问她早上分享血栓的那些内容具体出处是哪里,我想去看看原文,她嫌我对她公事公办,正好又接了个抢救电话,后面你都看到了。”焦哲摸摸鼻子,表情无辜。
“你对她这样是不是因为……,”世锦特务一样看看周围、压低了嗓子:“你家小朋友?”
“不是,”焦哲把鸡腿夹到自己餐盘里:“和他没关系,既然已经和冰如分道扬镳,就别做什么让她误会的事,要比普通朋友再避嫌一点儿才对。当然,有了我家小朋友以后,更要避嫌了。”
“鸡腿也给我来一口,”世锦用筷子粗鲁地又插又撕:“所以你两绝逼没戏,这辈子都井水不犯河水了?”
“当然,要不你和她发展一下吧,反正你母胎单身狗,闲着也是闲着。”话音刚落,世锦脸上突然泛起可疑的红潮,他缩回筷子,连鸡腿都不抢了。
☆、第12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走出餐厅了焦哲还是忍不住狂笑。世锦狠狠锤了他肩膀一拳,气急败坏外加一点委屈:“被电击了?笑个屁咧!上次我都没有笑你!”
“好,好,”焦哲在嘴上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不笑不笑我错了,我就是打死也没想到么,来来来别小气,说给哥听听进展到哪一步了,哥也是你最好的兄弟吧,上次我都那么坦诚,今天你也要红果果剖析一下自己。”
世锦低下头,表情有点丧:“不是小气,我能和你一样吗?你们两个那是浓情蜜意,第一次见面就眉来眼去、特么脾破裂加骨折都不耽误撩,现在也是天天恨不得粘对方身上,可我现在还是单相思呢……”
“那你什么时候对她有感觉的?”焦哲想想:“不会是大学吧?”
世锦拼命摇头:“怎么可能!”
他搓搓手,脸上慢慢露出一丝羞涩:“前几天我两换班时来了一个胃出血的病人,你知道的,去年十二月快新年的时候,我接了一个肝硬化后胃底静脉大出血的病人,当时下三腔两囊管时没操作好差点儿出了事,从那之后我每次再下管都有点打怵,特么简直成心理障碍了!
本来当时冰如已经可以下班,但她看我犹豫了一下,二话没说立刻又套上手套帮我顺利处置完之后才走的。后来我去休息室想跟她说谢谢,看她一边吃冷透的盒饭一边翻译资料,突然就觉得自己好像又佩服她、又心疼她。一瞬间,我心脏就特么无缘无故早搏了。”
石远点头:“这个词虽然容易引起歧义,但我知道你说的什么意思。”——我见到我家狗子时也心率不齐!
世锦仿佛根本没注意石远接的这句话,继续悠悠说道:“前天下班时她喊住我,手把手又带我过了一遍三腔两囊管的插入,而且是在咱们小会议室里做的;中间陈护士进来问我们在干嘛,她说自己刚回国,管的规格和国外不太一样,所以有些地方需要向我请教。她维护我面子维护得这么体贴,我当时又羞愧又觉得心里暖呼呼的。”世锦抬起头,眼睛盯着不知名的远方:“这两天我总是不由自主在想她,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喜欢。”
最后那两个字已经是低不可闻的叹息,轻得像一片洁白的羽毛缓缓飘落、软得像小婴儿第一次看到可爱的猫咪、怯生生伸出去的手。
这样陌生又整个人都在隐隐闪光的世锦让焦哲莫名感动:每个人都会在成长中遇到另一个人,你会为ta牵挂不已、为ta不知所措、为ta魂不守舍,在这喜忧参半的煎熬里,世界已然不同、你也已然不同。
今天年三十。
候诊大厅的电视里,一个字正腔圆的声音一会儿提醒市民不要在指定区域之外的地方燃放鞭炮注意防火、一会儿在火车站机场高速路口采访最后一批行色匆匆往家赶的人。据说整个城市空了快一半,地铁上、街道上、包括医院里平时熙熙攘攘的挂号大厅和住院区,此时都空荡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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