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板,我给自己赎身了,你要了我吧,要了我吧。”阿兰一把扯开旗袍的盘扣,几乎有些疯狂的吻上了柳夙轻的唇,手伸向柳夙轻的裤子狠命的揉搓着,身下的人却不为所动,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毫不留情的推开了发疯的女人:“阿兰,我生性不喜女子,抱歉!”
阿兰被推到了地上,呆呆的看着这谪仙般的人物,哭的声嘶力竭,柳夙轻叹了口气,抱着阿兰进了客房,小心翼翼的守了她一晚上。
后来,茶楼里多了个姑娘,阿兰学东西很快,褪了风尘气,剪了齐耳的短发,不过也是个学生模样的小姑娘,她也试着问过柳夙轻的故事,必是不会说的,直到茶楼里来了个特别的客人。
那时日本人已经从小城里退了出去,城里驻守了一位少将,这少将倒是个好人,不似以往那些个只知道寻欢作乐的大军阀,甚至都没有几个人见过他,那天却破天荒的出现在了小茶楼里。
阿兰起初不识得他,他一身便装独自前来,阿兰按例给客人泡了一壶新茶,那人端起茶碗,放在鼻底闻了闻就放下了,他摇了摇头,说了一句不对。
“你们老板呢?”
阿兰的眼睛最会看人,这人举手投足带着股大将风范,杀伐气重,眉眼端正,不是个一般人物,她站在那,只觉得在那人的注视下全身都不自在:“夙姑娘一早去收茶,晚上才能回来。”
那人便不再问了,坐在那开始细细打量着茶楼,一壶茶凉透了,他也没打算走,阿兰便不再管他了,自顾自的做起了自己的事情,两个时辰后,她终于忍不住问道:“先生可是认识我们夙姑娘。”
那人转头看向阿兰,眼角竟然泛出一丝温柔来:“生死之交,毕生难忘。”
阿兰怔愣了一下,立刻倒掉了凉透的茶水,那眼角眉梢的情意她是看得懂的,刚要泡上一壶新的,门口便传来了柳夙轻的声音:“放那吧,我来,今日打烊,你去内堂把这些茶晾开。”
阿兰接过了柳夙轻递来的新茶,犹犹豫豫的揭开了珠帘,往前走了几步,到底没忍住躲在了窗子后头。
“这个时候来见我,不怕你手下的那些个丘八吹北风吗?”
“你这句话,倒是把我也骂进去了。”那人摇了摇头,好脾气的笑道:“你这一走就是一整年,可叫我好找。”
柳夙轻慢腾腾的泡上了一盏茶,推到了男人的面前:“我不走,等着你那母老虎上门砸我招牌吗?”
男人大概被戳了心,皱了皱眉道:“你明知道那不是我的意思。”
“是不是都不重要了,我离开北平也不都是这个原因,你何必追我跑到这小城里,仗还没打完,倒是追着个戏子满国跑,不怕被人笑话吗?将军!”
男人浅浅泯了一口茶,舒服的叹了口气,说道:“你不声不响的离开,一句话都不肯听我说完,可想过我的感受,你若是真的介意,我大可以……”
“大可以怎样?休了她?”柳夙轻打断他的话:“你以为这是什么年代了,既然你答应你母亲娶了她,以后她便是你的结发妻子,名正言顺,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柳夙轻叹了口气,接着道:“是我没有她那么好的命。你走吧,该去哪去哪,我现在过得很好,你不用觉得辜负了我,日本人还没赶走呢,别寒了手下人的心。我虽然是个唱戏的,但也知道忠义是怎么写的。”
男人一把拽住柳夙轻的手,竟是朝他跪了下去,因为激动,他额上暴起了几根青筋:“阿夙,是我对不住你,韩徵自小便发了誓,此生此世,唯你一人,你且跟我回去,好不好。”
阿兰透过纸糊的窗户,看着一跪一坐的两人,突然觉得世道艰辛,纵是一段简单的情义都容不得,她眼角发酸,尝出了个中滋味,心里也不由得发凉,于是她转身离去,遥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柳夙轻一把拉起韩徵,微微笑了一下:“好歹是个将军,说跪就跪,你的骨气都是豆腐做的吗?还记得你小时候发的愿吗,不学盛世伟人,也要学个乱世枭雄,你堂堂一个少将,怎么说也不能老待在这种地方,你走吧,我不送了。”
☆、第4章
第二日阿兰起了个大早,那姓韩的已经走了,她难得的没有去问柳夙轻,从前在烟花楼的时候,日子仿佛总也过不完,每一天都如刀尖上打滚,教科书似的鲜血淋漓,她便觉得时间是一个非常让人痛恨的东西,她做梦都想让这东西流逝的快一些,看着自己衰老,取下这一身伪装和伤痛,可是现在,她突然觉得一晚上居然这么短。
彻夜不眠的日子她太熟悉了,却从来没有哪一次这么令人动容过,她心里百感交集,不知道该先感叹哪一个,按理说她应该深深的表达出对负心人的唾弃,然后规劝柳夙轻“改邪归正”,另寻良人,可她想了一晚上,觉得那军官好像也没有错。
天理伦常在上,哪一个人不是凡夫俗子,柳夙轻纵然出尘脱俗,也免不了取悦他人的命运,而一个处处掣肘的军官,就算长出个三头六臂,在这种世道下,不也得按着“常理”走吗。
她料到柳夙轻心情不会太好,于是只好眼观鼻鼻观心,跟一堆黄黄绿绿的新茶较起了劲。
小城里日渐太平,春天也便热闹了起来,原本关起的商铺都纷纷打开了门,小商贩们迎来送往,仿佛那些被战争逼得无处可去的日子都是上一辈子的事儿了,可是,还能怎么样呢,人可以卑微的如同蝼蚁,也可以倔强的如巨浪磐石,只要没死,就还得活着。
柳夙轻的茶楼竟然也破天荒的跑来几个歇脚的,大都是城外来的小商贩,一个个灰头土脸,饱经了岁月的蹉跎。
小商贩也不懂茶,泡上茶不如来碗水,柳夙轻给他们倒了几碗清水,又送上了几碟自制的点心,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见倒水的是个清秀姑娘,遂把踩在凳子上的脚收了回去,用手不自然的拢了拢敞开的衣领。
小茶楼外面看上去实在不怎么起眼,没想到却是个雅致的地方,中年汉子看了眼桌上的点心,不知道要收几个钱,一张脸憋的通红,他一家老小等着养,从来不敢破费,只好讪讪的开口:“姑娘,这点心还是收回去吧,我喝口白水就好。”
柳夙轻把水壶放到了一边,示意其他人自便,一边回道:“哦,没关系,那点心是送的,不要钱的。”
他抬起头对着汉子一笑,两眼弯出了几丝温婉,汉子出身乡野,没见过这么水灵的姑娘,一时间眼睛瞪得有些失态,待回过神时,姑娘已经进了内堂,他咳了一声,捏起了一块糖饼,大口的嚼了起来,显然是饿的狠了,吃饱喝足,他又有些拘谨的喊了一声:“结账!”
柳夙轻从内堂走出来,回道:“两块铜板。”
其实小城里铜钱已经不怎么流通了,大都也是一些小商贩在用了,现在各路军阀占地为王,待久了便觉得自己是个像模像样的土皇帝,便也开始发行自己的货币,再加上政府发行的法币,各种各样的货币流通于市,谁也不知道自己手中这堆钱下一刻会不会突然变成一堆破铜烂铁,只有一些银元和金条才能长长久久的流通,可那是一般老百姓用不起的。他本意是不要钱的,但怕伤了这些穷苦人的心,只好要了两块铜板。
中年汉子从衣兜里摸出一个旧布袋,从里面拿出两块铜板,放在了桌子上。他对着柳夙轻咧嘴一笑,背起放在地上的货箱就要离开,脚步抬起,他突然又想到什么似得,转身问道:“对了,姑娘,我想问你打听个地,水月楼姑娘可知道在什么地方?”
柳夙轻闻言抬起了头,眉头不经意的皱了一下,这水月楼听上去不像个什么正经的地方,也确实不是什么正经地方,小城里别的没有,寻欢作乐的地方倒是别有一番特色,快要演变成数得上数的地方特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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