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第20章
曲泽风和闻人陌当日不欢而别之后,一个向东到江州,一个西行到了淮阴。
上次闻人陌遇刺时就怀疑那群黑衣人的身份,等看到他们身上印有的刺青之后就确定了,他们的确是淮阴军。
天下人包括皇帝在内一直以为淮阴是由司家掌控,却不知司谨言乃是闻人陌父亲众多的手下之一,父亲死后,司家继续尊闻人陌为主,换言之,淮阴真正的主人是闻人陌才是。可显然,现在的司家生了异心。
闻人陌来到淮阴不过两日,便已了解事情始末。原来,自从老淮阴王司谨言死后,他的独子司骁承袭了淮阴王的位子,但这个位子不过是个空架子,司骁并无实权,一切的大权都牢牢的把控在司谨言的胞弟司武手中,司武是个很有野心的人,自然不甘为人下,上次派出淮阴军来杀自己的,应该就是司武无疑。但是这些隐秘的事自然不能告诉曲泽风,只能谎称是李家的手脚。
此刻,一间幽静的包厢内,闻人陌盘坐在竹席上,对面坐着有些茫然的司骁。闻人陌移来案几上的茶具,开始煮茶,动作透露着不紧不慢的优雅。司骁看着他道:“少主这次来淮阴是有什么急事吗?有什么需要的尽可以提出来,我身为司家子嗣,定当遵从。”闻人陌动作未停,发出一丝嗤笑地道:“即便是我提了,你能拿什么帮我,要知道,你手中可是半分军队都无。”淡淡的语气却陈述着一个难堪的事实,让司骁不禁面露一丝土色。
不一会儿,水开了,闻人陌提起茶壶往司骁的茶盏里倒了一杯,问道:“淮阴军除了主帅,另有八大主将,不知其中有几人是支持司公子的。”司骁默默低着头不语,闻人陌抬头斜睨了一眼,见他脸上有几抹羞郝,了然的道:“竟是一个都无吗。”语气平静而淡漠,却顿时让司骁坐立难安,楞楞道:“我往日里只顾着提高武术,钻研兵法,不像叔父那样善与人交际,所以,父亲死后,他们都以叔父为尊了。”说完眼中难掩几分失落。闻人陌眸色如秋水,继续问道:“那司公子在军中可有威望,或者说,在你的号令下,能有多少人听从你的命令?”司骁忍不住挠挠头,呐呐的道:“平日里倒是有几个兄弟,大家经常一起训练,关系…倒是不错。”岂止是不错,都是直接混打在一起的哥们,平时也不讲什么身份尊卑,司骁有些心虚地端起茶盏,正欲喝,就听闻人陌道:“司公子,第一杯茶是不能喝的。”司骁一愣,看了看茶盏,茶色清润,芳香扑鼻,如何不能喝?
闻人陌接过他手里的茶盏,将里面的水直接倾倒出去,只留下嫩绿的叶片,“茶叶中有时会有不净的夹杂物,所以第一杯通查是用来洗茶的,不能喝。”说完,重新给司骁倒了一杯,道:“现在再喝试试。”司骁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果然甘醇留香,闻人陌对悠悠地道:“有些人就如同这茶叶上的杂质一般,既然不能喝,那就全部倒掉好了。”
司骁先是疑惑了一下,然后眼睛蓦然发光,但是一会儿之后又有些发愁地问道:“可是他们都是我叔父的人,如何能轻易放权。”闻人陌微微晃动着手中的茶盏,看丝丝纹波荡漾开来,漫不经心地道:“自然是擒贼先擒王。”司骁听了猛地站起,闻人陌抬头,平静地看向他,司骁只得按捺住脾性,坐下后沉声道:“他可是我叔父。”“那又如何”闻人陌淡语道:“帝王父子相残的事还少吗,区区叔父又算什么。”但司骁仍旧沉着脸,一副抗拒的神色。
“你真是一点也不像你的父亲,既你不愿,此事就作罢吧。”闻人陌状做有些失望的叹息道,谁知司骁的反应却有些大,压抑着道:“今日的情形,如果是父亲,也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父亲决不会做出伤害手足之事。”闻人陌却放下茶盏,站了起来,冷冷地对司骁道:“你错了,如果是你的父亲,他会毫不犹豫的除掉你的叔父,剪掉他的羽翼,不给他一丝翻盘的机会。凡能成大事者必有果决勇狠之心,你父亲绝不会选择懦弱屈从,向敌人退让。”
司骁看向闻人陌,眼中情绪绪翻涌不定,闻人陌对他道:“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吧,如果有事可以来卫家找我。”话落便打开厢门,悠然离去。司骁久久地坐着,盯着盏中的茶水,凝眉深思。
不知过了多久,司骁狠狠地锤了案几一下,茶具什么的皆散落了一地,就连案几都闪现出几道裂纹,足见他用了多大力气。之后司骁缓缓地站了起来,打开门的瞬间整个人的神色都略有不同,就像原本被束缚的雄鹰,突然挣脱了绳子,睁开了那一双犀利的眸色。
第21章第21章
司骁离开酒楼之后在街上走了许久,直到天黑了才回到司府。刚进司府,王管家就对他道:“少爷,二爷在正厅等你好久了。”闻言,司骁朝正厅的方向看了两眼,语意不明地道:“是吗。”王管家有些诧异,平日里少爷听到这都有些怒气,怎么今日如此平静?
司骁刚走进正厅,脚边就砸过来一个茶盏,听着瓷片碎裂的声响,司骁还有闲情逸致地想着:今日自己摔碎了许多东西,现在轮到别人摔了。司武看着司骁,沉声道:“又跑到哪里鬼混了,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司骁随意坐下,问道:“那叔父找我有什么事呢?”司武道:“我和几位将军商量过了,准备出兵南岳,我已经写好了呈给皇上的折子,把你的印鉴拿来。”态度是毋庸置疑的强硬。司骁默默地捏着青木椅把手,略带冷笑道:“既然叔父都决定好了,侄儿也没什么好说的,待会就去把章盖上。”司武面色舒缓了些,似无意地说道:“你若是直接把印鉴放在书房里能省我多少时间,每次找你都不见你人影。”司骁终于忍不住,对司武道:“叔父,你不要太过分了。”司武道:“我说得本来就是事实,你怎天浑浑噩噩,游手好闲的,那些军情大事都压在我身上,结果每次找你要印鉴加盖封印都找不到你人,这次既然说了,你就干脆点把印鉴交出来,也让叔父省心了。”司武直接捏碎了把手,冷然道:“我游手好闲,呵,军内的事务叔父可曾给过我插手的机会。再说了,印鉴是淮阴王的私人印章,能直接调动三军,这么重要的东西除了我不能交给任何人,这件事叔父以后就不要再提了。”说完气冲冲地走了,司武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中冒着阴毒的绿光。
几日后,卫府来了一位客人。
花厅内,司骁坐在那儿默不出声地打量着周围的装饰。其实,卫家主当初也是随父亲闯荡的老人了,但不知为何,自从父亲完全掌握淮阴后,这位卫家主就慢慢退到了幕后,后来干脆就不问世事了,没想到少主和卫家居然还有联系。
正想着,突然从花厅后走出来一个人,步履轻曼,神态从容,这样从容的气质倒是和少主有些接近,只是身上更多了些女子的温婉,不似少主那般清冷,不近人情。司骁先是一愣,然后道了一句“卫小姐”,来人正是卫家主的独女-------卫宛倾。卫宛倾走到司骁身边行了一礼,浅笑道:“少主正在园中与家父下棋,司公子,请随我来。”司骁点点头,跟随她后头,淮阴临近西南偏远之地,于民风上也比较开放,女子当街赛马也是有的,所以司骁看到卫宛倾一个女子出来接客一点也不诧异。
穿过一道长廊,司骁来到了园子,看到了少主正和卫家主棋盘厮杀,依旧那幅白衣面具的打扮,谪仙的很。司骁走近他们,见他们神情专注,一时也不便发言。未几,卫家主放下白棋,朗笑一声道:“少主棋艺过人,在下输了。”闻人陌只是淡淡一笑,却未放下棋子。卫家主这才转头看向司骁,点点头道:“这是司家那小子吧,都长这么大了。”司骁无措地憨笑了几下,频频看向闻人陌,闻人陌头也不抬地道:“司公子可看懂了这盘棋。”司骁怔愣地看着棋局,只见黑白两子纠缠交错,却自有一番玄机,不确定地指着一角道:“白子虽然被围困,不过这里还留有几分生机。”卫家主摸着自己的胡须,眼神似笑不语。闻人陌把玩着手中的两颗棋子,道:“那你觉得白子要如何挣脱?”司骁这确是不知了,眼中一片茫然。闻人陌敲了敲石桌,先后落下两子,抬头对司骁道:“有时被困于一隅,要学会找外援。”
卫家主看着闻人陌落下的两子,笑道:“妙,这样右边的白子就成了此处白子的有力外援,白子便能挣脱黑子的桎皓了。”闻人陌这才看向卫家主,眼神有些晦暗地道:“是呀。世事如棋,找个好的外援很重要。”卫家主已经明白其意,起身道:“此外援,我卫家当仁不让。”闻人陌终于露出了笑意,“那就有劳卫家主了。”卫家主回以一笑,道:“自然,少主吩咐,在下必当从之。”
司骁困惑地眨了眨眼,呐呐道:“你们在打什么谜语,我怎么有些听不懂?”卫宛倾轻笑一声,面容清浅婉约,对司骁道:“父亲答应助你了。”“啊?”司骁更愣神了。闻人陌看着他摇了摇头,道了一句“朽木”,卫宛倾听了又是捂嘴一笑。
等卫家主离开了,司骁听了解释才知闻人陌说的外援指的是卫家主,“可是卫家不是早就隐退了吗?”司骁问,闻人陌斜睨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一山不容二虎,当初你父亲独大,卫家自然要隐退。虽然明面上是退了,但岂能没有实力自保,军中自然是有自己的人,如今有卫家助你,事情算是成了一半。”司骁惊奇地点点头,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让他以往一根筋的脑袋有点懵,接话问道:“那另一半呢?”闻人陌看着亭子旁垂落的柳枝,敛着眸色道:“那就看你和你兄弟们的号召力和配合度了。”接下来,闻人陌与司骁谈论了许久,直到接近暮色了,司骁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司骁走后,伴着月色,闻人陌慢步走到了河塘边,看着一波波晕染开来的水纹,有一丝帐然若失。卫宛倾静默地伴在他旁侧,晚风微凉,不禁瑟缩了下,闻人陌眼皮都不动一下,语气淡然无波地道:“不用跟着我了,回去吧。”卫宛倾伸伸脖子,眼眸带着柔顺的光,温言道:“少主难得来一次,宛儿想多陪陪少主。”闻人陌不置可否,盯着银光闪烁的河塘,渐渐出了神。
卫宛倾安静地呆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少主的背影,神色安逸满足。
第22章第22章
几日后,司武像寻常一样邀请几位主将来司府做客。宴席上,司武作为东道主坐在正上首,其他几位主将分列左右两席坐下,席间互相恭维谈笑,觥筹交错,好不热闹。貌美的舞姬随着乐曲扭动着身姿,时不时抛出几个媚眼,惹得席下一群大老爷们眼冒精光。
司骁有些沉默的喝着酒,他的位置着实有几分尴尬,被当做小辈安排在司武的右下首,看起来像个不起眼的陪衬。司武暗暗向他瞥了一眼,往日这小子从来不参加这种宴会,对他来说,看着一群人虚伪的客套还不如在训练场上多打几套拳,今日怎么来了,想不透,司武便不想了,左不过一个毛头小子,翻不起什么浪来。
几轮酒过后,众人都有些醉了,王主将眼神迷离的对着司武道:“司大人,这淮阴多亏了你在撑着,属下再敬你一杯。”司武笑着举了举杯,一饮而尽。王主将打了个嗝,喊道:“痛快。”突然露出几丝惆怅道:“唉,司大人如此才能,却要屈居人之下,属下…唔…真替你感到不值。”司骁喝着酒的动作一顿,眼神一冷:“王主将是什么意思?”王主将抬起昏昏沉沉的脑袋看向司骁,嘟囔着说道:“司小公子也在啊,你…可别嫌我说话不中听,你呀,毕竟还年轻,有些事看不明白,须知…嗝…什么人配什么位,你一无功名二无本事,只是凭着父亲的荫蔽,嗯,白捡了个淮阴王的称号,而你叔父比你强多了,却要屈居你之下,实在是太不公了。”司武咳嗽了几声道:“王主将怕是有些喝多了。”然后又吩咐下人将他扶到座位上,神情很是自然,好像没把王主将的话放在心上,但眉宇间却难掩几分得意。
王主将坐下后还叫嚷着:“要我说,司小公子就该直接向皇上奏表,把淮阴王的位置让给你叔父,反正,都是司家人嘛,大家说对不对。”其他几人也都附和笑着说了几句,唯有陈,余二将有些沉默。
司武嘴角笑得弧度越发的很大了。
就在司骁攥着酒杯的手越来越紧之时,陈将军突然站起来,朗声道:“司大人,君君臣臣乃是天理。王主将吃醉了酒说胡话,你不仅不呵斥他,带他下去醒酒,反而任由他在这里大放厥词,是何道理?”司武的笑顿时僵在了脸上,正欲解释,就听陈主将继续道:“司大人莫要嫌在下嘴快,淮阴王的位置是皇上亲封的,号令岂能说改就改,难道司大人想与朝廷为敌?”司武有些尴尬了,缓声道:“陈主将想必有些误会了,不过是王主将的几句戏言,何必当着呢?”陈主将睁圆着眼睛,怒目而视道:“属下可不觉得这是戏言,再说说今日这场宴席,司公子好歹也是堂堂淮阴王,怎能居于下首,而论职位,你与我等皆是主将,凭什么坐于正上首。”司武有些沉下了脸色,其他几位主将也有些怔愣,不明白陈主将为何突然如此犀利,但是听到他说的,心头又隐隐升出了几丝不满,对呀,他司武原本就是一个主将,和自己也无甚区别,为何就能驾驭在他们头上。
人的心思很奇怪,平日习以为常的东西,经人一揭露那些不合理,心中的秤就会慢慢偏离,原来事事以司武为尊的心态现在微微有了些自己的小心思。
司武看到众人眼中的怪异与淡淡的附和,闪过几分恼怒,道:“陈主将恐怕也喝多了,来人,扶陈主将下去。”谁知陈主将却一脚踢开拽他的下人,对司武道:“司大人,请你移步下坐,把位置让给淮阴王。”司骁放下了酒杯,看着陈主将威风煞煞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卫家出手果然不同凡响,接着又去看向自己的叔父。
司武这时已经完全沉下脸色了,心里虽怒极却还在忍着,其他人都在下面看着,本来他们因为陈主将的话态度就起了微妙的变化,想着若是自己这时候退让了,等于直接在打自己的脸面,往后也别想再树立自己的威望了,所以他绝对不会起身让开,而是转头对司骁道:“骁儿,陈主将的话提醒了我,也怪这些下人不知礼节了,竟然闹出了这样的笑话,骁儿应该不会介意吧。”语气里夹杂着三分警告。
司骁有些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对司武道:“下人不懂事我自然不会计较,但是陈主将既然提出来了,叔父不如就让出位置好了,也正正这乱了许久的风气。”语气中难得有几分松快。司武目色一沉,狠狠地道:“我若是不让呢?”陈主将皱眉道:“司大人。”司武阴嗜地笑了,抚摸着椅把手道:“我为什么要让,这个位置本来就是我的。”话毕,眼中透露出一抹凶狠,向外喊道:“来人”顿时外面冲进来一群人,看服饰,应该是司府的家兵,司武指着陈主将道:“拿下他。”“我看谁敢”司骁沉声地对府兵道,伴随着一道酒杯被掷落的碎裂声,府兵停下了动作,都是主子,一时竟不知该听谁的命令。其他人也有些愣神,不明白怎么就变成叔侄对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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