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告诉她为申请资格赛我会额外回趟香港,本打算给她一个惊喜,却在她家楼下等来了她给我的惊喜——她上了一辆跑车的副驾位。
但一开始我也只是有一些不舒服,我相信她,我也不想往坏处想,或许这是她家的亲戚,又或是她的朋友来带她出去玩,我自动略掉了心底的疑惑,比如印象里她从没有过什么家境优渥的亲戚,比如在这个年纪,她是如何交到开这种车的朋友。
我本该打电话给她问清楚,然后按时赶飞机回去,可我鬼使神差地关了手机,只是等,等了一夜也没有等到她回家。
第二天一早我直接去了她学校门口,我在马路对面,就着便利店外的墙角站着,一声不吭。方佳颖读的是女校,我抱臂盯着对面路上来来往往的女孩子,当我终于看见熟悉的身影时,我才发现我其实是松了一口气,她穿着和所有人一样的冬季制服,独自一人,还是那个乖乖的小女孩。一夜没睡的作用终于使我脱力,甚至迈不开步子跑去对面跟她说一句话,我看着我的小女孩进入校门没了身影,没来由觉得难过,原来她每天就是这样孤孤单单地一个人上学,可那天我真庆幸她是一个人。
我回家睡了一觉,决定下午把自己收拾妥当后再去接她放学,惊喜迟了也是惊喜,到时候再旁敲侧击一下她周末干了什么,一切都没事的。
我有过心理准备,只是当我亲眼看见的时候,仍是心痛到无法言说。
早有人比我提前一步去接她,动作亲昵到不像亲戚也不像朋友。现在我依然记得那天我浑身发抖却不敢上前,只能眼睁睁他们两人走远,方佳颖笑着的样子,让我觉得自己才是没立场的那个人。
我也不需要打电话问她什么了,我更相信我自己的眼睛。
于是又是一夜没睡,合上眼全是她的脸,我也想了一夜,我想我总要跟她做个告别的。所以第二天我又去了她学校门口,只是没想到会再见到那个男的,那一刻我甚至说不准我跟他究竟谁才是多余的那个,我一肚子的话全都如鲠在喉,只远远地喊了一声方佳颖的名字,她回头看见是我,眼里满是刺痛我的惊慌。
我甚至不能再多看她一眼了。
我不想知道她会不会朝我跑来,着急地对我解释,不想知道我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只想逃,逃回一个我安心的地方,逃回终点,即便这段感情的终点不那么好,但有人会在终点接我。
没了心爱的女孩,幸好我还有兄弟在。
头几天是消息和电话的轰炸,方佳颖的解释、道歉、后悔、挽回,我都收到了,可无论是这段关系还是她这个人,我都不想要了。
慢慢地我也接受了这个事实,所以在最后那通电话里,我还能心平气和地对她说理解。方佳颖挺漂亮一女孩子,多得是人追,在我看来她不是那种坚强独立的性格,的确是需要有人能一直陪在身边的。
后来我也听到了一些流言,说在我回来还不到三个星期的时候,方佳颖就有了新的男朋友,后来我回去看她的那一次,以及她来找我的那一次,都是两边同时进行着,而这两个多月以来我就像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假如没有这次的意外撞见,我真不敢想我还会被蒙在鼓里多久。
都说物极必反,我开始陷入奇怪的思维,想把错都往自己身上揽,如果当初我能有多一些时间陪她,一切就不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失恋归失恋,日子还是要过,尤其是我要重新投入正式训练的这段日子。
我给教练发了我目前健康状况的各项指标,以及近期各个短跑项目的平均和最好成绩,教练根据我提供给他的这些数据,给我出了一套训练方案,内容除了最主要的项目训练外,还具体到了日常的饮食、作息、以及需要规避的事项。我以前从没见过这么系统化的训练方案,从前单是集训就已经觉得很专业,现在跟这比起来,集训完全就是小儿科了。
现在距离资格赛还有将近三个月的时间,如果三个月后我能重新跑进去年集训时的成绩,晋级初赛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其实我此时应该进行全封闭训练,可是参加比赛这件事本就是偷摸进行的,我只能在有限的时间范围内最大程度地提高训练强度,以达到能与闭关式训练相较的成绩,毕竟每日学还是要按时上,以免被我爸察觉到什么,直接强制喊停让我胎死腹中。
吴浩宇也在帮我。
从前三催四请叫不来的人,如今每天放学准时出现在操场上,他学会掐表,给我录视频,总结数据,我不知道他自己做了多少功课,慢慢从他嘴里能听到越来越多的专业词汇,偶尔还会跟我讨论训练方案。
我独自一人的“野训”,吴浩宇就是教练和监督,成绩提高了他会表扬,下降了他也会找问题,摆出一副专业姿态罚我加跑的时候尤其可爱。
他在帮我转移注意力,我知道。
那天晚上回到吴浩宇家,我终于睡了几天里的第一回好觉,第二天我两手空空地跟他去上学,笑嘻嘻地让他帮我问隔壁班借书去,就跟没事人一样。吴浩宇骂我精分,却没多提一个字,下了课就跑去隔壁借书。
有时候他都站到操场上了还睡眼惺忪,自习课一定是拿来补眠了,有时候有人会喊他打球,他装模作样投几篮就赶紧回到我这边计时,有时候他饿得不行,等不及我跑完吃饭,就去食堂买个包子先垫着,一手拿着秒表一手拿着包子,胳膊下还夹着记录的本子,要不是穿着校服,还真像我教练在冲刺阶段抓训练时的模样。
我仿佛重新认识了吴浩宇一次,可靠的人身上是不是都有这样的无限魅力,他柔软得像汪洋,即便我在万丈高空下坠,我也知道我会平安降落在海面上。
训练很苦,但我要努力的方向跟目标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明确过,一条黑路上,我有我的底气,一个能让我只管放心向前跑的人。
冬至那一天,我爸竟然意外地在家,他买了速冻饺子和汤圆,问我想吃哪一样。
临近圣诞和新年,香港各行各业都陆续放假了,内地这边不过圣诞,他说这几天就不会再跑香港,让我记得回家吃饭。
我本都想好了圣诞期间跟学校请假回去的借口,却忘记把我爸考虑进去,但现在想想,根本也用不上了。
我爸问我圣诞节有什么安排,我老实回答上学,晚自习照常上到九点半,还能有什么安排,他说我可以放了学去商场逛逛,我说好,却真不知道有什么可逛的。
就像我也不知道跟我爸有什么可说的。
这一天再没有任何特殊,与往常每一天一样,我按部就班上课、下课、训练、晚自习,甚至我还按我爸建议的,晚上放学后找了个商场赶着关门前进去逛了逛。
吴浩宇一路跟着我,大概是我嘻嘻哈哈了一天,却还是没达到他满意的表现。
“你干嘛啊,像个老妈子一样跟着我。”我走着走着突然转身,用调笑的语气问吴浩宇,边问边倒退着继续走路。
“我怕你悲伤过度,一时想不开就殉情去了。”
我哽住,没料到吴浩宇会说得这么直接,“……操,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那你怎么不直接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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