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认真计较起来,没有人是第三者,不论是您父母或一步先生,没有谁犯了什麽错,或许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有时候事实就是这样。小少爷,我不知道您问这些要做什麽,但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追究於事无补。」
「但伤害确实存在,怎麽可能没有人犯错?」他不会接受这种文过饰非的说法。「若不是我父母也不是一步,那也只剩一个人选。」
「唉,小少爷,您何以执意问个水落石出?」於情於理,他身为袭家老仆,实无立场在女主人过世许久後,再告诉她唯一的孙子当年她的所作所为,那是变相的逾矩指责。「就算我已脱离袭家,我还是很难启齿,看您现在过得也很幸福,就让过去随风消散不好吗?」
「好,我不会为难你,」撑起端坐的下半身,袭灭续道∶「但我想知道的事情,我会想办法自己查出来。」失去这个管道,他还有别的门路。
「等等,」唤住袭灭离去的脚步,袭福喟叹。「坐下吧,小少爷。」与其让他自行挖掘拼凑得来的残缺资料,不若由彻头彻尾参与其中的自己来揭露真相。
第6章.
他喝了点酒,心情挫败时,酒精是最佳疗伤圣品,一醉解千愁┅┅
解个鬼!烦躁地将空酒罐砸向墙壁,袭灭抱著马桶第N度呕吐。他愈喝脑子愈清醒,愈清醒就喝愈多酒试图灌醉自己,怎料他喝到味蕾麻痹尝不出酒涩,脑子依旧清明如常┅┅反而是胃部很给面子地翻搅不休,恶心感每五分钟发作一次,持续吐下去,大概连肠胃都要给吐出来了。
「今晚你给我睡厕所,免得半夜吐到我床上。」跨过呈现一滩烂泥状的袭灭,吞佛气定神闲地打开冰箱拿了罐啤酒,咕噜咕噜优雅地喝光,抹抹嘴,轻吁满足的酒气。喝酒是种享受,只有神经病才会藉酒精荼毒自己。「看不懂你在郁闷什麽。」
「┅少棉唆┅你不是我┅┅怎麽会懂我的心情┅呕┅┅」
没有爱的窃精,原来自己是以这麽诡异的方式诞生的。母亲因外祖父利益薰心,被迫当颗巴结袭家的棋子,接受了祖母的安排;而父亲在自己七岁半时,才发现祖母的计策与自己的存在。他是母亲的妥协、父亲的无奈,以及祖母用来砍断父亲羽翼的利斧。
没有人是怀著纯粹的期待,来迎接他的降临。他觉得很可笑,或许也有一点沮丧,可最令他感到挫折的,却不是自己诡谲的诞生由来,而是一步与父亲的一段情、是一步迄今仍未忘却父亲的事实,以及自己从未放下对一步的执恋。
这几年来,他以为他付出的努力够多,不断说服自己十四岁的冲动只是源於对性的好奇或者荷尔蒙的作用,不断告诫自己如果想要维护与一步共同缔结的承诺,他唯剩否认、斩断自己真正的感情一途。一步需要的不多,一个孝顺优秀的养子可安养天年、一个能干精明的好友可互相依赖,只要能守住这些,就是一步的幸福。他想守护一步的幸福,就像一步守护自己的幸福一样。
他不愿意去破坏一步的努力,不愿意去破坏自己的努力,然而昨夜一幕,却让他有如噩梦乍醒,惶然地质疑著自己守护的究竟是谁的幸福,他无法确定,只知道他不想要这样的幸福,他无法再隐匿自己内心真正的渴望。
他想起了车祸当时,坐在汽车後座时,前头传来的父母的争执声,那些小时候听来蒙懂的内容,在他得知所有真相後,重新被赋予意义。父母亲吵得厉害,印象中是唯一一次的大吵,卡车就在两人吵得昏天暗地时分撞了上来,碾碎了车身,也辗碎了他父母亲,卡车撞击的威力甚钜,绵延至今,馀波的震晃犹使他与一步之间的关系,摇摇欲坠。
「你不说,自然不会有人懂,但我多少还是懂的。」每回袭灭谈及他养父,凝视他养父的神情都令他不由自主地起鸡皮疙瘩,只有这笨蛋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配合一步老师那针对某些方面跟钢管一样粗的神经,这项对他而言早不是秘密的秘密,才能一直被当成┅┅秘密。「你明天真不去韩国?」
都这个节骨眼了,他还有心思去玩吗?白了吞佛一眼,袭灭懒得回应他,双手撑起马桶边缘狼狈地爬起来。
「意思是,你要躲在我这里四天?」
「不欢迎可以直说。」但他还是要住就是了。
「没有不欢迎,但也称不上欢迎,」皱眉漫看一地狼藉,吞佛忍住想将人踹出门的冲动,这人舍不得弄脏自家一块地板增加一步老师的工作量,到他这里来倒无禁无忌得很。「只要你答应,等我从韩国回来时,我还认得出我家,我就让你住。」
「你放心地去。」袭灭不耐烦地挥挥手,将自己抛丢进软绵绵的床铺。吞佛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爱好乾净,从棉被散出的阳光乾燥气息清爽又好闻,禁不住地,袭灭渐感眼皮沉重。
「那我要出远门了。」思及新拐到手的情人天真无辜的秀致面孔,吞佛心情登时飞扬快意,四天三夜的甜蜜假期自要好好把喔。「对了,」走到门边,吞佛像想起什麽似的,回头补充道∶「画下来吧,你不是苦无灵感吗?那就把你的心情画下来吧,不管完成度如何,也许你的郁闷能得宣也不一定。」又或许,可以获取意想不到的收获,谁知道呢?
不待袭灭回答,吞佛耸了耸肩,嘴角噙著抹淡嘲,吹著口哨消失在无月浓雾下。
※
袭灭将自己锁在吞佛屋里三天三夜,除了基本的吃喝拉撒睡之外,他足不出户,全副精神皆投注於绘画上。他的思潮有如江水,滔滔不绝地涨了又退退了复涨,但思潮并不等同於灵感,虽然浪涌不息,可惜也夹带著许多淤沙枯枝,灵感只是其中的一小把贝壳,有时候幸运一点,浪潮退後它们会留在沙滩上,但绝大多数的时候,它们是随同浪花更迭起落。
留在沙滩上的,泰半只剩枯枝和垃圾。
「垃圾。」烦闷地扯掉画布,辛苦了大半天的心血毁於一撕,袭灭却不觉可惜,横竖都是垃圾。地板上横躺著数十张『画尸』,袭灭赤著脚踩过满地『尸首』,从冰箱取出一罐冰啤,最後一罐。
喝了一大口,方得暂抚心中燥火,袭灭颓丧地拉开百叶窗的一角,让阳光透洒进斗室,脑子暂时休兵的此刻,他才有馀暇视清自己连日来的『战绩』,这下吞佛回来不把他宰了才怪。
吁叹一声,为免气死好心提供他避难所的好友,他认命地戴上口罩,著手清理堆了一桌子的食物残骸、啤酒罐,和一大堆画废了的画纸。画纸的纸质较为特殊,也比一般用纸重,这堆累积起来,卖给收破烂的起码也值好几十块,袭灭自嘲地撇了撇唇角,把废纸收集起来放进一个纸箱里,他相信吞佛的黑发情人会认真考虑这个提议。
弯腰收拾乾净後,袭灭脱掉口罩,双臂大敞往後仰躺床上,照进窗户的阳光异常刺眼,他眯起三日加起来只闭阖八小时的红肿双眼想好好补个眠。甫闭上眼睛,那日令他肾上腺素遽升的画面又蹦进脑海,像索命冤魂一刻也不放过他,袭灭惊坐直身,汗流浃背,满脑萦回一步自渎时的艳容与呢喃。
他抱著因缺乏睡眠而抽痛不已的头,心中委实想念一步的笑容,但他没有勇气与他对眼。那晚,他狼狈地逃回自己的房间,隔日一大清早就找上徵信社,并在当日下午得知福伯的住所。拜访福伯後,疑惑是解开了,思绪却更加混沌,他不知该以何种态度面对一步,唯一能想到的是能躲一步多远是多远。吞佛倒讲义气,知他所欲,帮他拨了通电话给一步,谎称他们隔天早上很早就得赶到机场,因此他提前一天到吞佛家借宿,两人好结伴一起到机场与其他同学会合。
不得不说,吞佛在临机应变和寻找藉口这些方面,总是比自己驾轻就熟得多。
接著吞佛去旅行了,接著四天就像被翻动的书页眨眼即过,他仍旧未做全心理准备,究竟该如何与一步应对┅┅还是画画吧,脑海飞来各种纷乱思潮,扰得他睡意全失,再不找点事情转移注意力,他又要犯头疼了。
正坐在画架前,袭灭换掉油画画笔与刮色刀改执碳笔,眼睛从画纸游移到窗外耀眼阳光,再慢挪回纸上,缓缓闭起,脑袋净空杂绪,任由浮现脑中的图像牵引著自己执笔的手,在纸上绘出图像的基本雏形。然後,他张开眼睛眙著自己描绘下的基础轮廓,眸瞳闪逝一丝犹豫,手却不受控制地自行移动,一笔一笔加深线条,一笔一笔勾勒出自己心中的,贝壳。
※
「你在干什麽?」早晨的鸟鸣对缺眠的人而言特别刺耳,刮得袭灭频起耳鸣,他睁开充血双眸,看见吞佛正拿著碳笔蹲在自己身周著绘线条。
「等等,不要动,就快完成了┅┅」压住袭灭起身的动作,吞佛添下最後一笔。「大功告成,可以起来了。」
阅读(霹雳同人)袭莲【Breaking point】最新章节 请关注书趣阁(www.sqg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