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你。我也以为听错了,但七十二号那边很肯定。”
放下电话,苏笏陷入了沈思。
坦白的说,尽管谁都不愿承认,李!有和戚维扬之间仍是存在那根看不见的线,也许出於两个人都具有的执念,也许是基於那些过往的永远都不应该被提及的记忆中的黑暗角落,他们之间总是存在某种联系,那种或许被李!有本人定义为只有两个人知道的私密的往事。那些往事,也许戚维扬已经和盘托出,也许没有,现在的苏笏已不再执著,他早已深刻地了解,所谓真相,其实也就是当事人的看法而已,那是毫无意义的东西。正因为如此,尽管自己也许会断然拒绝,但潜意识里,苏笏一直认为濒临死亡的李!有如果拒绝默默死去,要找的那个人也应该是戚维扬。
可是李!有要找的人是苏笏。这事儿令他有些惊疑不定。
戚维扬去参加医学院同学聚会了,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他走到宽阔的落地窗前,凝视著窗外川流不息的车辆和来来往往的人群,华灯初上,平凡普通一如往日。
平淡而寂静的生活,却镶嵌著淡淡的暖意。
他的沈思被开门的声音打断,穿著厚外套的戚维扬推门进来。
“没来暖气的时候最痛苦了。”苏笏帮戚维扬把大包小包的东西放在桌上,听著他絮絮念叨:“去了趟超市,堵的哟。”他口若悬河长篇大论把餐桌上听来的新闻旧闻又学了一遍,却发现见不到苏笏的反应,问道:“有事?”
苏笏没来由地眼皮跳了跳,看著戚维扬有些疲惫却仍然兴奋的双眼和扬起的嘴角,微微笑了笑,摇了摇头:“没有。”
他不想有人打破这平淡的生活,穿透这层暖意,正如他希望眼前这人脸上的笑意与快乐长久驻留,永远不要被打扰一样。
他决定不把这件事情告诉戚维扬。
ENDIF
作家的话:
番外来了
☆、02
02
第二天一大早,苏笏随便编了个理由,胡乱批了件外套,趿著鞋,手插在兜里,坐在公交车上,摇摇晃晃地去了。
他喜欢普通,也习惯了普通,那些平淡的鸡毛蒜皮的小事让他觉得平和,温馨,也觉得安全。
变不回去了。
七十二号院还是老样子,仍是个城乡结合部的模样,南城这一片发展的一直慢些。不过要是太繁荣倒不适合了。
传达室是个精悍的小夥子,电话确认後又登记了他的身份证号,仔细看了一眼让他进去了。
虽然做好了看见一个濒死之人的心理准备,进病房的时候苏笏还是愣了一下。
床上躺著的是一个如枯柴一般干瘦的人,支楞突出的胯骨在薄被的遮掩下仍是清晰可见,透明的、白色的、黄色的各类液体悬挂在床头的支架上,静静地流淌入这个垂死之人的身体里。
李旼有微张著嘴,颧骨高耸,脸颊凹陷,呼吸的声音粗重而急促,他发散无神的眼光茫然落在苏笏身上,仿佛辨识不出他是谁一般,许久,突然裂开嘴笑了,浅紫色的嘴唇上干皮绽开,苏笏觉得自己能闻到空气中那股腐朽死亡的气息。
“我几乎认不出你了……”床上的人从喉管里发出诡异的声音,仿佛是在笑,听起来却像是铁钉滑过玻璃般刺耳。
“彼此彼此。”苏笏抄著手,静静端详著他。
“我跟你不一样。我是将死之人,自然面带死相,而你的死相……在这里。”李旼有费力地举起没有插点滴的右手颤抖地指指苏笏,又指向自己的胸口,然後又发出了那种让人毛骨耸然的声音。
苏笏不动声色地看著他。
李旼有长呼了一口气,喉咙里发出筛沙子一样的声音:“上次来的时候,你看起来像块冰,但心里有团火,现在的你,看起来像湖水,但里面的火种灭了。你一定……见过死亡了。”
刺耳的笑声在静谧的病房中弥散开来,苏笏将手插回兜里:“你知不知道有时候笑也能要人命,尤其对於你这种在黄泉路口摇摇欲坠的人。”他打个哈欠,“看来你的人生真是跌宕起伏的令人豔羡,居然只能找我叙旧。”
李旼有张开嘴:“和一个将死之人逞口舌之利,你过得也很精彩嘛。”
苏笏斜乜著他:“虽然我不算太忙,但总归有比跟一个不招人待见的家夥聊天更有意义的事,如果你找我来只是为了排遣你的病床寂寞,转移一下褥疮的痛苦,那就恕不奉陪了。”
李旼有莫测高深地望著他:“你比以前伶牙俐齿了呀。还记得上次来找我的事情麽?”
苏笏记得,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和这个人渣的每一句对话,“突然良心发现决定不把秘密带到坟墓里了?”
“谁知道。也许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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