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敬抬头望向一声不吭的苏北墨,心中的愧疚越积越满,如果他真应这次的冲动而害死了廖南清。那么,他和杀人犯有什么不一样。
而苏北墨大概也一辈子都不会再原谅他这个父亲。
天空溜过几只麻雀,啾啾地呱噪。车子终于停下了,苏北墨着急地下车,推了一把房屋外围的门,没推开。他不耐烦地用力拍打,惊走了周遭电线杠上的麻雀。
赵沁按住他的手:“冷静点。”然后她朝苏敬道,“你打个电话给李琴。”
苏敬没有犹豫,却在刚拨出号码的一瞬,门开了,李琴和一道阴影一样,缩在门缝中。消瘦的脸颊与深陷的眼窝让她看上去十分狼狈,她的头发沾满了灰尘,枯瘦的手里拎着一只不大不小的手提箱。苏敬认得这个,是他那天带给李琴的现金。
本来是想给卡的,结果李琴坚持要现金,可能是怕苏敬临时反悔吧。
“给,给你。”她畏畏缩缩地胡乱往外推这只箱子,像是丢垃圾似得嫌恶,赵沁主动接过,放到了后备箱。
苏敬和苏北墨已经跟着进去了,三个人疾步走着,谁也没说话。
说话的则是刚起床的张远刚,他恹恹地依在门框边,显然是没看到刚才李琴把手提箱递出去那一幕,才显得那么平和。他手里拿着个水杯,嘴里叼着一支牙刷,仰头漱口,好笑瞥了苏敬一眼,慢悠悠地吐到了地上。
他把水杯和牙刷扔在了一旁,双手插进裤袋里,打着哈哈:“哟,苏先生,怎么又大驾光临了?”他朝李琴抬了抬眉梢,“愣着干嘛,泡茶去啊,大客户呢。”
“不用了,这次我们来……”
苏敬还没说完,苏北墨打断了:“南清在哪?”
“这位是?”张远刚啧啧声,恍然大悟地模样,“我知道了!这位想必就是和我们南清搞对象的小苏先生是吧?幸会幸会……”他懒洋洋地探过来握手,一身隔夜的酒臭味令人作呕。
李琴瑟瑟地把目光投向了地下室那边的入口,她不敢说话。
苏北墨冷静地握住了他的手,默默地接受了张远刚满目鄙夷的视线,然后,苏北墨扭住了张远刚的手,把他压在了地面上。张远刚的脸贴着不平整的水泥地,往下一蹭就磨破了皮。苏北墨和失了心智的猛兽一般狠狠揍了他两拳,不解气,往他鼻子上又是一拳,把张远刚打蒙了,一时没反应过来。苏北墨占了上风,一口气都不敢歇着。
张远刚昨天酒喝多了,宿醉加上刚睡醒,浑身骨头软绵绵的做不了过多的反抗,只好任由苏北墨揍了一顿。他一双臂膀护住脑袋,骂骂咧咧地:“你什么狗东西!”骂着骂着就开始求饶,“兄弟别打了!哎我去,别打了!”越喊越含糊,他被苏北墨打的满嘴的血,神志不清。
说真的,不禁打。
苏敬和李琴想去拉,却被苏北墨那发了疯一样的动作给吓到了,还好赵沁气势足,在苏北墨身边厉声:“苏北墨,你的脑子和你爸一样被狗吃了吗?!有这个时间打架惹点事情,不如找找廖南清在哪里!”
这才使得苏北墨住了手,他喘着气,缓缓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团地上蜷缩着的垃圾,冷冷道:“这笔账,咱们没完。”
李琴别开目光,不敢去看张远刚惨兮兮的脸。
地下室门口,小泽听到声响出来,看到这么多陌生人,往后退了一步:“妈妈,哥哥醒了……”
话音未落,苏北墨已经冲了进去。
当他踏入积满灰尘的地下室时,眼前的一幕是他无法接受的。那个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居然是他宝贝到手心里的廖南清。
苏敬僵持在原地,一颗心揪紧,想上前一步却发现自己没有勇气。他就是个罪人,他竟然将廖南清亲手交到了张远刚这个禽兽的手上。苏敬握紧拳头,朝前跨了一步。
只听苏北墨说:“你离他远点。”
苏敬木讷,他想来倔脾气,却在此刻,茫然地转头望向了赵沁。
可就连赵沁都怔住了,廖南清的情况是她人生中第一次亲眼所见的惨烈,随即她立刻拨打了120,因为以廖南清这个伤势,他们那辆空间较小的车子送去医院不太安全。因为你无法知道,廖南清是否有地方骨折,也是否有哪处损伤,他太糟糕了,已经到了不能随意移动他的地步。
在他失踪的这三天多一点的时间里,赵沁无法想象,他遭遇了什么样的暴力虐待,经历了什么样的地狱折磨。
而他的身边堆着一条湿哒哒的裤子,因为天气寒冷,地下室潮湿,它经过一夜还是那么湿润。苏北墨认得,这条裤子是廖南清的,这傻小子节省,换季打折的时候他才舍得买了这条裤子。如今,它散发着一股尿酸味,仿佛在赤裸裸地告诉苏北墨,廖南清被他的继父打到了尿失禁。
苏北墨的牙齿咬的‘咯咯’直想,骨节就此发白,可见他的用力。
赵沁皱眉,继续打了110,她要报警。而李琴夺过了她的手机,按掉了那个电话,狼狈地捏着手机,抽泣道:“别,别报警……求你了……”她畏懦地哀求赵沁,“你们把南清带走,钱也还给你们。别报警……千万别报警……”
看着这个可怜又可恨的女人,赵沁沉默下来,没有答应,也没有承诺她什么。
躺在地上的廖南清发出低微的呼吸声,深深的,一下一下,非常费劲。苏北墨跪在地上,小心地把他揽在怀里。
狭隘的天光,无一丝泄露。睁眼依然是无尽黑暗,身后即是悬崖,永无安宁之日。
这是廖南清长久的噩梦,他无法睁开眼睛。温热的怀抱像是久违的暖意,他开始怀疑人临死之前会回到最想拥有的那一瞬间。
然而他最想拥有的,仅仅只是苏北墨充满爱与温暖的拥抱。
廖南清轻轻咳了咳,五脏六腑都跟着疼,他皱起眉,喊了声:“苏北墨……”
但下一秒,耳边出现地回应,竟真的是苏北墨。他急切且慌张地喊他,应他,却不敢用力抱紧他,生怕把他弄坏了。廖南清浑身都发烫,他陷入一场无望的死循环中,不得解脱。灰蒙蒙的眼睛里嵌着一个人影,是他朝思暮想的苏北墨。
于是,他喊了好多遍:“苏北墨。”
最后,他喊哑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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