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以后，他再也不能看见这个世界了，他只能在漆黑的深渊里过一辈子。

这双眼睛，是他欠子琛的，他不后悔。但是很多事，不是不后悔，就能不在意，就能看得开。

他其实没有一刻不想重见光明，他想看看阿箐那个小姑娘长什么样子，他想知道宋道长死前是什么表情，他甚至想…恍惚间，他潜意识里觉得自己从梦中醒来了。

他知道，他又要面对无边的黑暗了。

“你醒了。”

——怎么回事？

我还在做梦吗…

晓星尘愣住了。

因为他看到了宋岚。

不是从声音分辨出的，而是看到的。他看到了宋岚。

晓星尘忘记了回答宋岚的话，他急急下床找到一面铜镜，望着镜子里映出的人像出神。

镜子里的他，眉目一如当年，只有那双眼睛，左眼漆黑深邃，右眼颜色稍浅，在阳光下显出宝石一样的色泽，像有星光闪耀——无论哪一只，都不是他的眼睛。

这时他才发现，其实自己虽然复明，却只有左眼能视物。右眼虽然也随着视线转动，却只是摆设。

“怎么回事…子琛，我的眼睛…”晓星尘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来，甚至忘记了问宋岚为何还活着。

宋岚的神色很复杂。

这些日子里，他被薛洋消去神智囚禁起来，魂魄一直没有远离这所义庄，很多事情，他是清楚的。

如果不是这样，当薛洋再次把他唤醒的时候，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可是这一次，他却不知道该不该那么做了。

薛洋最后，只是求他照顾好晓星尘，还让他告诉晓星尘，薛洋骗了他。

宋岚不明白，他知道薛洋自始至终未曾骗过晓星尘，他也看到薛洋为晓星尘牺牲了什么，所以他不明白。

正是因为不明白，他最后也没能说服自己杀了薛洋。

第11章第十一章

良久，宋岚才开口:“你不记得了么？前些日子，抱山散人答应替你治疗眼疾。这两颗眼睛，是抱山散人用镇山之宝打造的。”

晓星尘讶然——他确实没有半点印象。脑海中，只记得自己刺了薛洋一剑，后来怎么样，记不清了，再醒来时，就看到了宋岚。

——对了。

“对了，”晓星尘突然想起什么，“薛洋呢？”

宋岚迟疑了片刻，终究是照着薛洋告诉他的，继续编织谎言:“薛洋？他不是一个多月前就逃了么？你要杀他，他骗你被你识破，迷晕了你，自己逃了。走之前他抽走了我的刺颅钉，可能是要拿去害别人吧。”

自己竟然忘记了整整一个月来发生的事情，晓星尘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只有搜刮着唯一的一点记忆，继续追问:“那…他说自己没有杀人的那些话，都是假的了？”

宋岚点点头:“是假的，薛洋此人歹毒到什么程度，你我都是清楚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怎可能真的三年不沾血。”

晓星尘扶着发疼的脑袋，觉得脑中一片混乱，根本无法思考，只好点头道:“说的也是…我有些头疼，去躺一会，子琛你就先出去吧。”

宋岚不再说话，转身走出了房间，替他掩上了门。

晓星尘探头确认宋岚已经走远，深吸一口气，坐回了铜镜前。他面对铜镜，伸出纤长的手解开了衣扣。

拉开上衣，漏出胸膛，晓星尘第一眼看到的，是左胸心口处一道骇人的长疤——他不记得这道疤是什么时候留下的了。接着，他便注意到了胸前几块还没有完全消散的淤青。尽管没有见过，但晓星尘还是能够确定，这样位置尴尬的淤青，只有可能是那个不堪的夜晚留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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