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躲在这儿也不是办法,黄土都齐腰的人了,还有什么不敢面对的呢?
吴世豪自嘲地勾了勾唇角,下意识地从衣兜里摸了根烟塞到了唇间,他顺手就想把烟点上,可不知为什么突然鬼使神差地想起杨锦辉不喜欢自己抽烟这回事。最后,他还是没把打火机摸出来,就这么叼着这根没点燃的烟,过了过干瘾。别看杨锦辉长得一副糙汉子模样,可对方却不是那种五大三粗的邋遢爷们儿,这小子讲究着呢,一天到晚嫌弃自己这个那个,真是有点烦人。不过想到杨锦辉那身总是穿得整整齐齐的警服,以及擦得干干净净的警靴,吴世豪忍不住微微眯了眯眼。望着天际那轮若隐若现的月亮,他觉得自己大概是有些想念对方了。
丁洪刚走进小区,就看到家里的灯已经亮了,这个之前在刑侦队地下室里对待杨锦辉百般凶狠千般残忍的男人,直到时候才露出了一丝带着人情味的疲惫笑意。丁洪自己学历不高,可他儿子却很争气,不仅考上了龙海市最好的重点高中,还获得了参加全国某著名大学来他们学校组织的选拔考试的资格。要是这次他能考过,回头就能直接被保送到这所不知全国多少莘莘学子都向往的高等学府。
虽然天还没亮,可丁洪的儿子就已经起床开始做最后的复习冲刺,既然儿子都起来了,当妈的也赶紧起床给儿子做早饭。当爹的在外努力工作赚钱养家,当妈的就在家操持家务照顾孩子,这就是丁洪心中完美的家庭模式。
“回来了?”听到开门声,正在厨房忙着做早饭的丁洪老婆有些兴奋地探出了头,昨晚她一个人孤零零在床上躺下的时候,还以为老公因为加班已经忘记了之前答应今天亲自送儿子去学校参加考试的事情呢。
“单位里的事还没处理完呢。”丁洪脱下了大衣坐到了沙发上,还是这种软软的椅子坐着舒服,地下室里那几张凳子真是太硬了。
“你要吃点什么?蛋炒饭行吗?”丁洪老婆知道公安的保密纪律,她从来不会问丁洪单位上的事情,当然,她也没兴趣知道。
“随便吧。”丁洪揉了揉眉心,心里却免不了犯起了嘀咕:一大早吃什么米饭?
丁洪刚在沙发上眯了一会儿,他的手机突然叫了起来,一听到这声音,丁洪老婆的心里顿时一沉,得,肯定又是单位的电话。
丁洪看了眼来电信息,赶紧起身走到了卧室,顺手把门反锁上。
“老吴,这么早你有什么事吗?”是吴世豪的电话,对方听起来要比之前中气足多了,这家伙果然是故意躲在医院里。
“杨锦辉那边怎么样了?审出什么了吗?”吴世豪决定今天就出院,他已经通知了单位的人过来帮忙办理手续。
丁洪轻笑了一声,他今晚可算是受了一肚子气:“唉,不是我说,这姓杨的简直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我是硬的来了,软的也来了,拿他没辙啊。”
一听到丁洪说来了硬的,吴世豪眉间随之一蹙,但是他可不能太直白地表现出对杨锦辉的关心,只好和丁洪东拉西扯:“他不就这脾气吗?临港这片谁不知道特警突击队的杨队长。其实吧,他认不认也就那么大回事,反正其他口供都做好了。关键是马刚的第一份笔录相关资料,得把这东西弄到手。”
“他的办公室那些都搜遍了,没找着。”丁洪早就派人去办了。他们进入特警训练基地时,还差点和在场的特警们发生冲突,还好当时突击队的副大队长顾建国出面调停。他倒是没想到杨锦辉还挺受特警突击队那帮人爱戴的。
“那他家里呢?”吴世豪追问道。
丁洪想了想,摇摇头:“还没来得及去。你之前不是说,现阶段尽量别动他家里,免得闹出太大动静吗?”
吴世豪苦笑了一声,的确,一开始他就给丁洪打过招呼,让对方别轻易动杨锦辉的家里人,那时候他给的理由是怕闹出太大动静,被有心人煽风点火弄到网上就不太好了。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赵广龙那边逼得紧,杨锦辉也自身难保,以对方那脾气,肯定是不会和丁洪合作的,这样一来,还不如他们自己动手把想要的东西找出来,早点完事,这样也省得让杨锦辉继续遭罪。
“我今天准备出院了,既然你那边在审他,那我就亲自去他家里走一趟吧。他家里人我也算认识,办起事来也能低调些。”
“行,你吴局愿意帮忙真是再好不过了。你也知道这案子特殊,不好交给信不过的人去办。”丁洪电话这头笑呵呵的,心里却不大高兴,他估摸着吴世豪是不是怕自己先一步把案子搞定了,到时候抢了他的功,所以才这么急着出院。
吴世豪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终于忍不住问道:“对了,杨锦辉审是得审,可你要把握好分寸,老丁。杨锦辉性子烈,你可别和他斗气,要是把人弄死或者弄残了,以后被上头一查,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你怎么和赵向东那家伙一样,这是多不放心我?我至于为个杨锦辉把这身制服脱了吗?放心好啦,没死呢也没残,不过这么头倔驴肯定得敲打敲打啊。”丁洪不屑地扯了扯嘴角,“不过这熊掌也烤过了,冷水脸也洗过了,他还是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啊。我这时间又紧,赵向东说他们那儿过几天上头要来检查,让我三天后就得把人送回去,不然怕驻所检察院的人找事。”丁洪说的都是刑侦队的黑话,同样深谙此道的吴世豪一听就懂,他的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了杨锦辉被刑讯的惨烈情形,恍恍惚惚间竟和他记忆中的画面重叠在了一起。
“喂,老吴,你还在吗?”半天没听到吴世豪吭声,丁洪还以为对方把电话挂了。
吴世豪回过神来,他抬起头,黑沉沉的云不知什么时候悄然吞噬掉了天边那轮孤月,黎明之前的黑暗,真是压抑而漫长。
“三天也不短了,他又不是铁打的,熬一熬吧。反正也还有时间,这次审不出,下次继续呗。多吃几次苦头,他就知道好歹了。”吴世豪这么说倒不是看不起杨锦辉,因为他深知人的弱点,就算是杨锦辉也不可能熬过刑侦老手的连番刑讯,对方或许能比常人坚持得更久一些,但是面对种种生不如死的折磨,他终究会低头的。摆在杨锦辉的面前,只有两条路可以选,要嘛服软认罪,要嘛被折磨得生不如死,甚至是死。不过吴世豪相信,以杨锦辉的性格,对方不会选择死。因为人死了,就失去了一切的机会,包括与这世道的不公继续斗争的机会。
“我也是这么想的。能早点啃下这块硬骨头固然好,如果对方实在冥顽不灵,我也没必要把事情搞大。反正,只要他还被捏在我们的手心里,还愁找不到机会名正言顺地收拾他吗?”丁洪嗅到了从门缝里飘进来的蛋炒饭香味,他拉开门,看着已经从卧室里出来正在帮母亲摆碗筷的儿子,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抹慈爱的笑容,“老吴,我一会儿要送儿子去学校考试。没什么事的话,我先挂了。”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我这病也真是碍事,过几年要是符合条件,我申请病退得了。”吴世豪苦笑着叹了口气。
“哈哈哈哈,可不敢这么开玩笑啊!好啦,不和你多说了,回见。”丁洪挂了电话,笑容一敛,随手就把手机扔到了床上。
大约九点左右,雷铭和殷正飞终于等来了接白班看守杨锦辉的同事,白班来的只有三个人,分别来自打黑大队,高新区刑警大队以及临港区刑警大队。
雷铭简单地把丁洪的交待向他们重复了一遍,赶紧松动着筋骨离开了这间沉闷的地下室。龙海市刑侦支队打黑大队第三中队的中队长黄天德不急不慢地带人溜达进了地下室,一进门,他就看到了趴在审讯椅上昏昏欲睡的杨锦辉,顿时皱了皱眉。他算得上是丁洪的心腹,自然要把领导的话执行到底。
“醒醒!”黄天德提高了嗓门,宏亮的声音立即响彻了整间屋子。杨锦辉其实压根就没有睡着,他的手脚一直被拷着,早就被手铐磨得肿胀破皮,再加上脚底的伤口一直被强迫紧贴地面,更是痛得他时不时倒抽一口冷气。不仅浑身上下都痛得厉害,被冷水浇过之后,杨锦辉觉得自己脑门也开始发热,他听到耳边这声炸响,浑浑噩噩地抬起了头,他的眼睛还是被蒙着,只能从声音上判断出看守自己的警察应该已经换了人。
站在黄天德后面的是临港区刑警大队二中队的侦查员杜宇,以前吴世豪做队长的时候,他就在临港分局工作了,当然也认识这位和自己老队长颇有渊源的杨锦辉。在他的记忆中,这位特警突击队的大队长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副威武昂扬正气凛然的派头,何曾像现在这么落魄狼狈过。
“他好像不太舒服。”杜宇是被吴世豪亲自点名塞进专案组的,不过现在对方既然在住院治疗,那么副组长丁洪当然可以随意安排他们。黄天德忍不住回头看了眼杜宇,他的目光里带着一丝不屑和疑惑,似乎在质疑对方是不是临港刑警队的人:“这不废话吗?把他弄这儿来,是要让他舒服的吗?不过我看他现在就是太舒服了,舒服得都快睡着了。来,搭把手,帮杨队长换个姿势,也好让他清醒清醒。”
黄天德抓起桌上的钥匙解开了杨锦辉被固定在审讯椅上的手脚,推开挡板之后,和另一名高新区的刑警宋小龙一道将人搀了起来。
杨锦辉站得很艰难,他面容痛楚,嘴里也发出了难受的轻哼。他脚上有伤,行动不便,踏过一个地方,就留下一个血脚印,却仍是被黄天德强硬地连拖带拉推到了一堵墙边,两副手铐很快拷上了他受伤的双腕,然后挂到铁环上吊起双臂,将他固定在了墙上。看着杨锦辉自打他们进屋之后就一言不发,黄天德似乎也明白了丁洪的烦恼,他一把拉下杨锦辉眼睛上的黑布,却看到对方紧紧闭着双眼。
“杨队长,你这人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就不能好好把自己犯的事交待了吗?”黄天德的笑声里带着嘲讽的意味,他倒是想好好看看这位据说能在丁洪手上挺下来的硬汉。杨锦辉咳嗽了几声,冷冷睁开了眼:“没做过的事,你让我交待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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