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对不起我?」关山尽闻言挑眉,彷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纵声大笑,笑得鲁泽之心慌,咬着嘴唇强撑,却藏不住瑟瑟发抖。「鲁先生,我的好老师,你再说一次,你真没对不起我过?」关山尽的笑声戛然而止,轻柔的又问一次。
鲁泽之下意识缩起肩,他心虚了,他知道关山尽现在气到极点,就等着他回答出错要出手整治了。但......鲁泽之咬咬牙,那件事滴水不漏,关山尽肯定不知道的。
所以,他摇摇头,呛然道:「为师要说对不起你,也就曾动过与乐三小姐结亲一事,可你也知道,为师心里头挂记的是你,乐三不过是娶回来生子罢了。你能任性不延续血脉,我不行啊!时至今日,你竟然仍不肯理解为师的苦楚?海望,你能怪为师无法信任你嘴里的深情吗?」如此情身意切又苦涩无奈的诉说,着实打动人心。可关山尽唇边挂着浅笑,依然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吴幸子脸上的掌印肿得厉害,这会儿被抹上了一层薄薄的药膏,长年军旅关山尽习惯在身上撺些外伤瘀伤的药救急,药膏带着沁人的香气,恰到好处地镇住了肿胀与疼痛,吴幸子的神情也舒缓了许多。
关山尽捧着老家伙的脸细细检查,唇角有些许裂伤,也敷上药,万幸没咬伤舌头或脸颊肉,他这才松口气,安慰似在吴幸子唇上啄了几个轻吻,鲁泽之气得肝疼,直想冲上前撕开两人。
「海望!」「老师,您别急,学生不会忘了你。」关山尽淡瞥一眼,又仔细搓揉了吴幸子一回,才满意地把人安置在离鲁泽之较远的椅子上,自己挡在两人之间,看来是打算好好把这笔烂账算清楚了。「老胡,让人端茶点进来。」「是,大将军。」屋内的骚动外头亲兵听得清清楚楚,可没有大将军吩咐,他们不敢擅自进入,只能守在门外等消息。老胡手脚利落,很快就送来了茶与点心,目不斜视将东西放下就跑。
啧啧啧,看来鲁先生这回要倒大楣了,大将军看来气得不轻啊!是不是该通知满副将一声?老胡关上门前偷偷打量了下屋内情势,决定还是先通知满月,免得后头的事不好处理。
姑且不管老胡究竟为何担心,屋里确实气氛诡谲。
吴幸子见到茶水点心眼睛就亮了,他被打受了惊吓,正需要点甜的东西缓缓神呢,虽然脸颊还疼,可阻止不了他拿起枣泥糕一点点用门牙蹭着吃。
关山尽也端起茶啜了口润喉。
「老师,过去种种,那是学生心甘情愿的,是谁负了谁,都随前尘往事忘了吧。你心里清楚,当年你对我有多少情意,又有多少是攀附利用,只能怪学生自己目障了。」关山尽全然不打算留一丝情面给鲁泽之,他们之间的感情债谁都不干净,一笔烂账索性忘得干净。
鲁泽之开口想替自己辩解,关山尽却懒得听,果断举起手阻止鲁泽之说话,一双凤眸冷冷凝视眼前人:「可,回京城后,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没有数吗?」闻言,鲁泽之猛得抽搐一下,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看向关山尽的眼神简直跟见鬼似的。他抖着嘴唇,发出几个不成调的嘶嘶声,咽喉的伤太重,适才又吼了几句,这会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本将军一直在想,白绍常如何能知道那个密室的位置,还知道怎么进去?他刚进府,我怎么可能让他进书房?你说,在马面城那几年,你进过本将军的书房吗?」关山尽端起茶撇去浮沫,施施然啜了口,而鲁泽之抖如筛糠,蹒跚地退了两步,脚下一踉跄几乎摔倒。
他什么话也说不了,只能摇头,一开始是不可置信地缓缓摇动,接着越摇越用力,摇得发丝了乱了,脸色苍白的像是死了一般。
「别晃了,你就是把脑袋晃落在地,做过的事也不会凭空消失。」关山尽一脸厌烦,长指敲了敲桌面续道:「马面城的书房本将军没让你进去过,怎么会在京城漏这么大一个空隙让你钻呢?鲁泽之啊,你若是要荣华富贵,本将军可以以给的,就当念在那十多年的情谊上,护国公府养个废人也不费劲。你为什么,要背叛本将军,替颜文心暗害护国公府呢?」这其实是个测试,关山尽想知道鲁泽之会自私自利到什么地步,才刻意让与母亲连手用白绍常刺激鲁泽之。为的就是想看,当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时,鲁泽之究竟会不会背叛他。
结果令人心寒,鲁泽之还真咬上了颜文心的饵,透露了密室的位置。
鲁泽之哭得梨花带雨,他张口想辩解,想告诉关山尽他只是怕自己被白绍常比下了,怕关山尽不要他了,他并没有想害护国公府地意思!他只是不想离开关山尽!
可鲁泽之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呜呜啊啊的好不容易才挤出嘶哑的:「海望......」关山尽看着他可怜的模样,似乎有些心软,叹了口气起身去扶他,鲁泽之彷佛溺水的人抓到浮木,死死反握他的手臂不敢放。
「老师,我知道你只是想陷害白绍常,让他被逐出护国公府,让我身边只有你一人。」关山尽柔声细语道,怜惜地伸手替鲁泽之将散落的发勾回去,那模样,和过去几乎没有分别,宛如一碗浓郁的蜜水,可以把人溺死在其中再也不愿离开。
鲁泽之点点头,一声又一声粗嘎地喊着海望。
「鲁泽之啊,我知道你不聪明,但却从不知道你这么蠢。」明明仍是彷佛情话般的絮语,包裹的却是冷励如淬了毒般的词句,鲁泽之瞬间就懵了。
关山尽不等他回神,动手将他掼在地上,勾唇笑道:「你用护国公府的安危换自己的前程,最后不都是镜花水月吗?你这把枪不但好用,又没有麻烦,怪不得颜文心愿意用你啊!
护国公府垮了,你拿什么继续你的锦衣玉食、风花雪月,嗯?」鲁泽之张着嘴,吶吶无法成言,他直到这时候才终于转过弯来,终于懂了自己做出多愚蠢的决定。
「鲁泽之,你好自为之吧。满月会安排你的去处,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了。」关山尽摸出帕子擦了擦双手,彷佛碰了什么脏东西,厌恶地将用过的帕子扔进一旁的火盆里烧掉。
鲁泽之仍痴痴傻傻地坐在地上,双眼无神地看着关山尽抱起吴幸子,推门离去......「海望──!!!」
※※※※
鲁泽之离开得无声无息,也在没见到关山尽一面,全由满月安排。满月也并没有苛待他,给了一笔钱,替他在故乡买了宅子与几亩良田,后半辈子就算不教书,收田租日子也都过得去。
倒是吴幸子恰巧见到了鲁泽之离开,那日关山尽被皇上叫进宫去,他偷偷摸摸想上街买刚出屉的梅馅糕,好巧不巧就这样撞上了。
鲁泽之已不再是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他裹着看不出是灰色或米色的大袄子,脸色苍白、双颊凹陷,没有了曾经那种翩然出尘宛如谪仙的模样,眼尾刻着细细的皱纹,并不显眼,却也难以忽视,憔悴得让人难以直视。
他也瞅见了吴幸子,目光直直落在前些日子自己打了一巴掌的部位,神色扭曲地勾起唇角,既像怨恨也像嫉妒,还有浓浓的后悔与不甘心。
鲁泽之身后跟着一个小厮一个丫鬟,不远处停着辆牛车,正催促他赶紧上车,否则出发太晚,赶不上乡镇歇息打尖,这大冬天的也太折磨人。
吴幸子张口想问候鲁泽之两句,他心里明白对方有多怨恨自己,可他对鲁泽之却没有太多厌恶,无论如何当年确实是鲁泽之让关山尽不再沉溺于西北惨烈战事留下的郁郁。
可鲁泽之却侧身很快躲进牛车中,小厮和婢女对吴幸子告了声罪后,匆匆驾车上路了。
吴幸子目送牛车远去,久久没有回神。
「主子?」薄荷拉拉他的袖口,轻声问:「主子,巧食轩的梅馅糕已经出屉了,再不去就买不到了,咱们去吗?」「啊......去,去去去,唉......」吴幸子这才如梦初醒,收回视线朝薄荷笑笑:「薄荷啊,你说我是不是太心软了?也不知到鲁先生以后的日子过得如何。」「甭管他过得如何,都与主子您没有干系了。」薄荷没有吴幸子那么多软和的想法,在他看来鲁泽之完全是自作自受,当初大将军那般疼宠他,却把这种真心任意挥霍,活该到头来空梦一场。
「是啊......」吴幸子个性虽软,却不是个拎不清的人,感叹几声后就恢复了精神,兴冲冲带着薄荷往巧食轩的方向小跑去,就怕再晚些真的啥也买不到了。
冬天就这样和和美美的过去,关山尽趁着还有空闲,整天整天与吴幸子腻在一块儿,有时后早晨起来用过早膳,关山尽就搂着人窝在暖洋洋的书斋中,他自己手上拿着一本书,吴幸子手上也拿着一本书,两侧桌上摆着茶水糕点,各看各的各吃各的,肆意消磨时光。
也因为关山尽得空,一日三餐都经他的手,他怎么看吴幸子的身形就是不满意,可劲的捣腾补品吃食,硬是把老家伙喂胖了两圈,两颊都长肉了,抱在怀里软绵绵的,这才算满意了。
护国公及夫人都懒得管这妻奴似的儿子,老关家的种骗不了人,甭管定下来前多潇洒肆意,一但认定了心尖上的人,就恨不得把自己栓在对方腰带上哪哪儿都要跟着。
吴幸子过得滋润,就是有件事让他心里发堵,几次想与关山尽场开心扉说道说道,临到头又畏缩起来,拖着拖着竟过了年。这个年他没能回家祭祖,关山尽倒是都安排好了,派了人替他回清城县尽孝心,待开春南下再好好祭一次祖,顺道禀报两人打算结契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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