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将少有的陷入沉默,停止了任性的玩闹,起身重新为他的王斟满酒。
吾懂。
哦?
鬼王嘴角扬起一个戏谑的弧度,饶有兴趣地看向他。
鬼将想起了自己尚可被称作人的那些日子,心里有点难受。
人心险恶。
人心险恶,那汝还留着这颗心做什么?
如果这颗人心还有什么值得茨木童子留恋的,那只能是因为,这是一颗深爱酒吞童子的心。
然而茨木却没有说出实话。
人心不仅险恶,而且复杂,他被复杂的人心所迷惑,欺骗了他的鬼王,他的挚友,他的挚爱。
吾不知。
鬼将摇摇头,抬眼冲鬼王做明朗一笑,终于改了口。
挚友说得对,吾不懂人心。
3、
茨木童子第一次见到酒吞童子是在爱宕山。
那时,他初堕妖鬼之道,对这个世界的事一无所知,只是凭借对强大妖力的感知自摄津而来。一路上他饮人血,食鬼怪,身体里的恶欲却如鸿沟般难以填满。杂乱不纯的妖力在鬼子的四肢百骸流窜着,带给他的不是力量,而是百鬼噬心的折磨。他在地上翻滚着,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嘶吼,狼狈且无助。
力量,吾需要力量!
意识清明的间歇,鬼子会挣扎着爬起来继续前行,企图找到更强劲的妖怪作为吞噬的对象,他单纯的以为只要自己得到更为醇厚的妖力便可改变眼前的窘境。
行至爱宕山下,茨木遥遥感到两股强大的妖力正朝自己逼近,那样至纯的力量,几乎将他激得离了魂。身体里蠢动的暴戾妖气霎时溢出,让他畅快又痛苦。
想要,好想要!要将他们剥皮拆骨,要将他们吞入腹中融进骨血!
年轻的妖怪对自身的诡异状况一无所知,只一味朝着那两股力量的源泉靠近。贪婪的涎水顺着他的嘴角淌出,让他沾满血污的面孔更加丑陋,而他却浑然不觉,手脚并用地跌撞而行,仿佛一只饥饿的野兽。
大天狗,那几乎被人类奉为神明的大妖怪向来清冷骄矜,面对如此形状朝自己和酒吞童子扑来的不速之客甚至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便扇出一阵疾风把妖气狂杂的鬼子刮出老远。
钢铁般的风刃在鬼子身上割开一道道伤口,汩汩的往外冒血,而鬼子却浑然不觉,在地上翻滚了几下又爬起来向着两只大妖扑去。反反复复被风暴刮倒又爬起好几次,鬼子仍未放弃,眼底尽是魔障般的血色。
大天狗在爱宕山上深居简出,亦不乐于和一众小妖打交道,面对如此不知趣的妖怪,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决断。
站在一边看了许久热闹的鬼王却把茨木的异状尽收眼底,趁着大天狗犹豫的档口飞快地闪身到伤痕累累的妖怪面前,瞄准他的腹部就是结结实实、灌满妖力的一拳。
和之前划伤皮肉的疼痛不一样,这一拳仿佛贯穿了他的肉体,真正的力量被层层包裹,穿过他的皮肉骨血,在躯体内部才爆发出毁灭性的打击。鬼子目眦尽裂,飞出数十丈远后重重砸在地上,口中不断呕出带有黑色瘴气的淤血。
天光落进茨木的眼里,慢慢涤净了他眼底混沌的血色。
这就是绝对强大的力量吗?
茨木用最后一丝力量抬起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然而过重的伤势并不允许他完成这个简单的动作,他的手又坠回身侧,在草地上擦出一声闷响,恍如一份轻柔的笑料。
无尽的黑暗涌上来将他吞入梦中,鬼子梦到了他还是人类时的一个雪夜。
漫长而冰冷的黑夜里,无数闪烁着温暖灯火的人家对他关起了门,任他守着一簇柴火微光在风雪里自生自灭。
人心是冷的。
火焰是炽热的,是茨木童子寄托希望的图腾。
于是他烧毁了村庄,在冲天的火光里抛弃了从未真正接纳他的人世。
鬼子醒来时已是黄昏,身上每一处都钝痛不已,但先前肆意冲撞的杂乱妖力却被平息成了一股清爽的力量,安静地蕴藏在他的体内。他举起手在眼前晃了晃,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喂,醒了就快滚,别在这里碍本大爷的眼。
是将他打晕的大妖怪的声音,茨木坐起身看向声源,却见那大妖怪举着个巨大的酒葫芦昂首豪饮,一头红发张扬在空中,热烈如火。茨木呆呆地望着他,竟是看成了痴。
为何……为何留吾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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