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高级向导拥有相同面貌的精神体,也有着与他略有不同的、更为外向且偏激的笑脸。在他说话的时候,他所运用的声音也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声音。
“是吗,这就是人类为自己制造的’恐惧’。从这点来看,您的创造力在战场无用武之地真是太可惜了。在战场能成就不少艺术品吧,素材那么丰富,为什么就没有人想到这一点呢。”
在他嘲笑旁观房间内的灾难的时候,这场灾难的源头,一团巨型的、带八只翅膀和无数狼的眼睛的黑暗怪物,正在发出一声痛苦至魂魄的吼叫。
这并不是一个实在存活的东西,它只是源于一位名叫尼古莱·果戈理的哨兵的精神噩梦。
“怎么将睡美人唤醒呢?说起来,像您这样具有精神攻击力的哨兵,到底还算不算是哨兵呐。”
怪物的叫声有如山崩,它没有皮肤保护,瑟缩着,膨胀着,黑暗的外形在膨胀中不断撕裂、裂口纷纷变成更多的眼睛。这撕裂一般的叫声并没有将房屋的墙壁颤动分毫。费奥多尔·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精神体“罚”踱着步子,一面趁此机会享受自己难得的自由时间,一面也盘算着到底该如何突破重围。
“您简直就是个弗兰肯斯坦,尼古莱·果戈理先生。不仅因为您自己是个怪物,您还成功地让‘罪’那家伙都完全受到蒙蔽了——我以前以为只有我才能做到这一点。”
怪物对实在存在的物体并不构成威胁,却对同为精神体的他具有强大的攻击力。他可不想总是被撕扯成乱七八糟的样子。精神体观察一番,从大型怪物的腹部看到最为单薄的结构逻辑。
他轻吐了口气,头发帘被这股不存在于实际的微风给略略吹起。
“好了,”他喃喃自语着,“总要先把辛苦差事做完才能完全享乐。万军之主,我来回收您的一个造物。您且收好——”
他俯下身,离弦之箭一般地冲跑向前。
怪物听见响动,无数只眼睛凝视起他的动作。
空气挤压得他的身体又开始变形。
他的左手幻化出一把锐利的匕首,趁身体被完全撕成碎片之前刺入怪物漆黑的腹部。黑暗缠绕住他,他顺着这种吸引力成功钻进怪物的核心。从不成形的旧身体中再次钻出,他以完整的人的形象,站到果戈理的面前。
他用靴尖碰了碰这位熟睡者高挑的鼻梁骨。
“从沉睡的噩梦中醒来吧。他甚至不知道您的体质能奇怪成这样,还叫我把您接回去呢。真是疯狂,您说我要告诉他这件事吗?”
“别……告诉任何人……”
哨兵嘟囔着,从一团柔软的垫子之中蜷缩起肩头。
怪物从内自外彻底炸裂开来,像黑色的巨型气球一般破碎掉了。见人类靠自己醒不过来,反而因为噩梦的结束而睡得格外恬然,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精神体再次抬脚,毫不尊重地用鞋尖儿踹了踹果戈理的脑袋。这次比较用力,精神体的一部分脚尖直接融到了对方的头脑中去,把混乱中浮动的思绪搅动一番。
哨兵皱起眉头,缓慢地睁开眼睛。“费佳。”他迷迷瞪瞪地望着对方,光线重新落在他的眼睑之上。
“是我,又不是我。随您怎么想吧,我奉旨来接您了。”
精神体扬起脸,优哉游哉地转移到一旁的扶手椅里坐好。将双腿交叠在一起,‘罚’如坐在自己的客厅一般,向哨兵放松而温和地笑着。
“亲爱的怪兽先生——最近断药断得是否舒服?”
tbc.
第11章11-悬崖边缘(下)
陀思妥耶夫斯基没有时间再听果戈理说完。就在他们之间开始隐约浮现相互交缠的精神系的时候,他们等待的信号出现了。不远处出现微小的骚动,冈察洛夫的身影出现在士兵之间。他穿过人群来到楼梯口,和为首的长官低声说了几句什么,长官摇了摇头,随后互相致以军礼。驻扎在此的约二十名士兵鱼贯离开守卫之处,来报信息的冈察洛夫独自留在原处,等待人员走到防御区外,他匆匆迎上来。
“主人,抱歉来晚了!列车长临时出现调动,发车的时间延误了十五分钟,我担心您直接过去的话容易暴露行踪,那位日方的代表来势不善——”
“做得好。”陀思妥耶夫斯基说。
在冈察洛夫的带领下,他们进入疏通好的楼梯通道,自此下楼赶往逃脱方向。这是塔最靠近铁路网的一侧紧急通道,冈察洛夫的假信息很快就会被戳穿。他们时间不多,果戈理和陀思妥耶夫斯基都无暇顾及目前身体上的异状。冈察洛夫在一旁看在眼里,他比果戈理更早地知晓此次行动的各项细节,因此而格外心怀不平。他的心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保护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人身安全,但是当列车的噪音自远方传来,他们站在桥洞之上,陀思妥耶夫斯基却告诉他送到这里就可以了,接下来按原计划实行即可。
“——我在十米外就能感受到您的思维波动。”
离开前,冈察洛夫的视线移到果戈理脸上,他的声音倏地冷漠,鄙视中充满了不被在意的担忧。担忧当然只是给陀思妥耶夫斯基一个人的。雪落下来,轻柔地缠过青年长发之间的风隙里面,他的幸福只在陀思妥耶夫斯基一人身上,他做梦都想要和这位高级向导共同进退,但是陀思妥耶夫斯基打发他离开,他选择的始终是这位不受重用的劣级哨兵。
“如果不是主人的幻术无与伦比,您这个拖后腿的早就被察觉到了。”
果戈理想反驳他,就像之前他习惯去做的那样。他想不厚道地嘲笑对方口吻之中露骨的酸意,毕竟冈察洛夫的一言一行连点儿尊严都没有,脸上也总带着和口气不相符合的面具似的笑容。他没有说。天气并没有多么寒冷,初落雪的冬天总比融雪前冰冻的天气要温和许多,果戈理将外套缠绕在自己周身,他的昏眩感越来越强烈。冈察洛夫说的是事实。他确实在拖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后腿。
冈察洛夫的离开,让昏眩之下的某种东西开始蠢蠢欲动。他的思维在头脑内无声叫嚣着,攻击他吧,改变他吧,他可以变成另外一种不那么讨人厌的情况是不是,他拥有更强大的力量可以像陀思妥耶夫斯基证明这一点,冈察洛夫正好用来当作素材,他——
“尼古莱。”
回过头望着列车驶近,高级向导唤了一句身边人的名字,见对方没有听到,他又大声唤了他一句,狠狠推了他一把,“尼古莱!”
哨兵赫然惊醒。他随向导一同跳到列车上面,两人被惯性拉扯着摔滚到车厢顶棚后侧,他扶住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后背保护着他,心脏狂跳着,精神之间的紊乱已经超过这之前的每一种经验,在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完整地体察到周遭的全部状况了。哨兵的警戒范围与常人不同,现在的尼古莱·果戈理却只能听见耳边的风声,在他的视线之中,白桦林和山峦匆匆划过,无法和他的意识衔接到一起。在树林里是深深浅浅的脚印,他顺着脚印跳过去,蒙住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眼睛,对方笑着转过脸来往他的领子里倒雪,眼睛,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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