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临安城,整个江南似乎都提前迎来了深秋寒凉,充斥着悲怆沧桑的颓然。
“人无完人,谁没有做过错事,对圣人太苛刻了。”
“二十年了,谁知道事情是不是真的,我不信先生是那样的人,这案子结的太草率。”
“死者为大,人都死了,什么恩怨都该消散了,何必这么咄咄逼人?”
“明日先生下葬,我们都去给他送行。”
“先生若是恶人,世间就没有好人了。我真恨!”
“就是,上个人尽可夫的娼妓算什么,我真替先生不值。”
“……听说吴家那姑娘原本也是鲤鱼乡123小家碧玉的闺秀。”
“胡说什么,就算她是皇帝的女儿又怎样?因为她一个人,毁了一代大贤。多少年才出一个圣人啊。”
“是啊,不就是男女那点破事。你爽我也爽的,何必毁了一个人?她当初要是点头同意给先生为妾,什么事都不会有了。明明是她害死的她哥哥。这女人真晦气真恶心。”
“我要是她,就绞了头发当姑子去。都去过那种地方了,还能是个什么清白人?”
“就是,她大概快四十岁了吧,人老珠黄的老婆子,不要脸面跑出来说二十年前男人对她用强做这种事,也不知道害臊。这下,满天下都知道她那点破事了。”
“她要是我家的闺女,我立马把她按茅坑里淹死算了。”
……
灰袍的女人行走在秋日晴好的大街上。
奔跑笑闹的孩童天真无忧,唱着唾骂着某个不要脸面的人,歌颂着某个大贤大德陨落。
南来北往的行人街坊,亲切地彼此招呼攀谈,似有若无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
明明裹得很紧,明明画了极美的妆,明明是非黑白都昭雪了。她又和少女时候一样,可以无忧恬然的行走在人群里了。
可是,为什么这么冷?为什么他们都不骂那个坏人?为什么在他们嘴里,她才是那个坏人?案情不是已经被澄清了吗?律法已经还她公道了啊。
……丢人……不要脸……她怎么还不去死……都是她害的……
……三个才华横溢的男人都因为她死了,恶妇……
……我看当初就是仙人跳……想攀高枝没谈妥……
……呸……呸……恶臭……
嗯,她也觉得很脏。整个世界都脏极了,天为什么还没有黑?
快点黑吧,天黑了,恶鬼就能出来了。
灰袍下,不再年轻却精致美丽的唇,涂得鲜红如血,缓缓勾起,冷笑,却像无泪痛哭。
七月半,鬼门开。
然而快九月了,临安城夜里却鬼影憧憧。
听说,每到太阳落山以后,临安城的黑夜里就会出现一个白发苍苍的恶鬼,手中拿着一只江南随处可见的绣剪。
它会走到你的门前侧耳去听,若是听见了说话的声音,就会剪掉你的舌头。
因而那只绣剪一直滴着艳丽的血色,映着霜白的月光,红得娇艳,像是少女的朱砂痣。
……
临安城的死牢里,纵使白天的时候,也是晦暗阴惨惨的。
所有的光透进来,都会变得污浊不堪。
沐君侯来看过微生浩然。
那人宁静神秘的笑着,不慌不忙:“沐君侯,如你所愿,沉冤昭雪,一切归位,天下太平了吗?”
沐君侯面无表情:“你接掌的这十年,淼千水实际上已经被排挤出书堂了。”
“嗯。”
“他的事,书堂上层的先生们都知道。”
“不但知道,还是亲手打点掩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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