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活物。
我听见自己哮喘一般惊促的呼吸声,手脚并用的爬上了几乎与水面持平的墙头,身体忽然脱离了那样的环境条件反射的开始发起抖来。
我看清了这面「墙」的全部。
平滑的弧度形成包围的走势,处在井口正下方的巨大圆圈——
是一个水池。
一个企图饲养什么的水池。
我控制着平衡转过身去,不敢想象刚才那拥有人的头发和巨大鳞片的是什么东西,更不敢想自己摔进深水处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我要往前走,必须要往前走才行……
我这么对自己说着,用力吞咽着口腔里莫名蔓延的苦涩感,抬手使劲往地台方向扔了一个火折子,短短燃烧的几十秒也足够我看清脚下的情况。
简直是一条独木桥。准确的应该说这才是纵向笔直的一面墙,两面都是荡漾的幽绿色水光,我要从这一尺宽的墙头上走过去,到达墓室的入口。
我把行李包背在前面的时候,听到自己喉咙里低低的抽噎声。
——现在还不行……
我往前走,两旁的水花像是故意跟我作对似的上下波动起来,我甚至能清楚的看到白森森的枯骨从我脚边浮起又沉下去。
我抱紧包僵硬的往前走,眼前只有那个黑洞洞的入口。
——苏白,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颤抖的脚尖在接触到地面的瞬间我整个人跌倒在地上却没有立刻爬起来,火折子早已熄灭,我茫然的看着一点点蚕食着视野的黑暗,忽然想要放声大哭。
——哥。
——你为什么不在。
Ⅱ
苏白是我的哥哥,比我大四岁。
在我刚开始记事的时候,印象里最温暖的东西甚至不是父母的怀抱,而是苏白的手。在那双手还小的时候,只是紧紧抓着我的手,深深浅浅的在雪地里慢慢走;后来他长大了,就把我抱在怀里,让我能趴在玻璃上看窗外灰蓝色的天空。
故城的冬天非常冷。
我出生在一个天寒欲雪的冬日,窗外是渐染的夜色,大宅子里的壁炉烧得正旺,苏白一个人坐在橘红色的暖光前面学画画,偶尔放下笔搓一搓冻得僵硬通红的手,直到看见爸爸妈妈抱着我从外面进来,敞开的门外吹进来的风都带着冰碴,我蜷缩在爸爸怀里冷得直发抖。
“那时候我特别想去抱你,”长大后的苏白用那不再画画的粗糙手指摸着我的头发,“但是手太冷了……只能自己搓热了才敢抱你,心想这就是我的亲弟弟呢。”
他说话的时候带着一点点疲倦的笑意,好像傍晚天空微微沉淀的暮色,掠过归巢的灰色鸽子。
后来我知道那种感觉叫归宿感。
我的童年很幸福。就算是现在我也可以这么说。
父母都是严肃不苟又不善表达感情的人,还好性格安静但不显得冷漠,而我年幼任性不觉得沉默也是温暖,总是在无聊的时候去纠缠我的哥哥苏白。
苏白似乎能找到应对沉默的最好方式,那就是画画和看书。我经常悄悄的蹲在书房门口往里偷看,捧着书或执着毛笔的苏白眉眼清秀而专注,好像是宣纸画里走出来的人。
然后他在某个抬首回眸的偶然发现了门缝中的我,在我想逃走之前就带着笑意出声,说,小沉,想进来就进来啊。
哥哥实在是个温柔的人,我这样想,后来才知道父母在天资过人的他身上寄予了那么多期望。
小时候的我脑袋里根本没有什么栋梁之才的概念,只觉得他们囚禁了我哥哥的时间,如果我的任性固执能让父母松口,我愿意为他争取一点自由。
于是就有了我死皮赖脸又哭又闹的拖着刚放学的苏白陪我去买糖葫芦的戏码,毕竟在那个最调皮的年龄父母也不好责骂我,只说你这孩子,迟早把你哥烦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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