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应脸色铁青,突然一个箭步冲到了青龙面前!六一心头一抖,持刀欲出,却见阿应只是双手一扯胸襟,撕裂了自己的衬衫,露出一大片振翅凶鹰的刺青图案:鹰翼之上,赫然一道深长而扭曲的伤疤,似折断了鹰的一边羽翼。那是他当年替青龙挡的刀。
“我为了谁?你有种对着它再说一遍?你说啊!”阿应咆哮道,眼底甚至带了血色。
青龙痛苦地闭了闭眼,手抵在他赤裸而颤抖的胸膛上,轻轻地摸了摸那道伤疤,长叹一声,“对不起,阿应,我说得太过分了。”
阿应垂眼看向他的手,胸膛仍在激烈地起伏着。耳朵里听见青龙又道,“但你也做得太过分了。当年我们结拜,说好做一辈子兄弟,你也答应这辈子都听我的话,但现在呢?你做事全凭自己意愿,完全不问我的意见,明知道我会反对,干脆先斩后奏。阿应,你这样太让我失望了。”
青龙冰凉的手按在他胸膛,轻轻推开了他。“这件事我不会原谅你,你自己回去好好反省。我待会儿要去城寨跟几位长老商量这件事,摆平你搞出来的麻烦。你走吧。”
六一隐藏在楼梯拐角处,眼看阿应神色复杂地离开了别墅。青龙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默不作声地揉着太阳穴。
六一收起刀走了过去,低声唤道,“阿大。”
青龙抬眼看看他,示意他在身边坐下。六一规规矩矩地坐在离他一米远的位置,没再近前。
“连你也跟我不亲了。”青龙叹道。
“阿大,”六一认真道,“你让我帮你做事吧。”
“我满十八岁了。我能做的比应哥好,让我帮你吧。”
青龙笑了,抬起手来在他额头上拍了一下,“说什么傻话?你背着我跟东东搞什么赌球生意,我还没跟你算账呢。小小年纪的胡搞什么?家里缺你挣的这点钱?”
六一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青龙却没时间听他解释了。“我马上要出门,叫张叔开车。”
“我跟你一起去。”
“跟长老开会,你去做什么?晚上早点睡觉,不要跟东东出街瞎晃。对了,下个月华探长的夫人过生日开派对,我带你和小满去玩玩。”
六一把剩下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站在家门口,沮丧地看着青龙的车离开小院。
晚上东东果然打了个电话来,兴致勃勃地约他出街瞎晃,被他严肃拒绝了。深更半夜地,小满都睡了,他还在院后的练武房里“咚!”“咚!”地捶沙包。
真想快点长大,真想赶快变得更有力气,更聪明。真想早一点站在青龙身边。
练完功夫,洗完澡。他一个人站在客厅里,看着墙角里指向夜半一点的落地钟,觉得哪里不对劲:几个长老都有家有室,不常去什么“鸡窦”、夜总会。青龙也不是沉溺酒色的人。若是夜里没去消遣,怎么会这么晚还没回家?
他心里隐约有些不安,索性披了件长风衣,背上一对双刀,偷偷摸摸地出了家门。举着手电筒溜到附近的树林子里,他扒出了自己藏在里头的一辆新摩托车,“轰隆隆”地骑着往城寨的方向去了。
摩托车开着大灯,在城寨里漫无方向地滑行,在狭窄又昏暗的小街小巷里穿行,吵醒了不少疲于生活的居民,一路上收获不少怨声与怒骂。广场上的夜市狗肉摊档大都收摊了,亮着零星几处暗黄的灯光,老妇佝偻着身收捡碗筷,腐败腥臭的气息顺着空气飘来。
久寻不到青龙的踪迹,六一心里有些燥热。在广场旁边停下车,他摘下头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四下张望。
他突然听到了一阵隐约又诡异的厮杀声,声音顺风而来,似在离他很远的地方,在城寨的边缘,像被瓮在了狭窄的巷道里。有刀刃相交的声音,还有大骂与惨叫。
“杀了……别让……跑了!”“谁……青龙……有赏!”
他一把扔开头盔!飞身跃上摩托,疾驰而去!
第170章番外三:兄弟(9)
阿应杀了廖家堂的大佬。虽然是对方挑衅生事,有错在先,但阿应赶尽杀绝地拿人家一家填海,不可谓不心狠手辣。廖家堂虽然元气大伤,但尚有余忠,这天晚上他们纠集了六七十人暗夜上门,卯足劲杀阿应报仇。一群人在阿应家里扑了空,满城寨乱转,好死不死撞到了与长老们开会出来的青龙。这下好了,你杀了我大佬,我就杀你大佬!几十号人二话不说拔刀就砍,将青龙堵进一条小巷。
青龙带了五名保镖,因为猝不及防,当场就倒下三个。剩下两人护着青龙被困在巷尾,虽然小巷狭窄,是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形,然而身后毫无他路,是一条死巷。深更半夜,当时又没有即时通讯工具,可谓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受地形与人数所困,三人再是奋力厮杀,也无法突围而出。时间越拖越长,三人负伤愈多,渐渐不支。
刀光血色中,巷外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机车轰鸣。碰撞声伴随着惨叫,夜色太黑,人太多,谁也辨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听见随之而来的此起彼伏的惨叫与砍杀声。
“骁骑堂的人来了!”挤在中间的人大喊,“去后面帮忙!”“是不是来了好多人?要不要撤?!”“不要走!杀青龙要紧!”
“鬼!鬼啊——!!”后面的人开始凄嚎,“杀不死的血鬼啊!!”
见鬼的尖叫声吓破了这些身负累累血债的古惑仔们的狗胆,人群开始惊惶而骚动。几十号人排成长长地一串夹在小巷中,几乎避无可避地被突袭而入的厉鬼挨个砍倒。挤在中间的人惊惧地听着惨叫,看着刀光,鼻子里嗅见愈逼愈近、愈来愈浓的血腥气息……
伴随着满地死伤者的哀嚎与飞溅在小巷墙上的血肉,那个浑身是血的鬼人终于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身披淋漓鲜血的少年身上数十道撕裂的血口,衣衫被砍得破败褴褛,但仍如厉鬼一般屹立不倒,一双赤乌色的眼睛里满是森冷的杀意,两手分别提着一把长刀——刀刃已被砍得翻卷破败,上面沾染着黏糊的血肉,暗红的液体顺着刀尖滴滴下淌。
先前问“要不要撤”的人脚下一软,几乎是一个跟头跪倒在地。他去寺庙里拜过鬼神,曾见过这样凌厉杀伐的神情,他扔开了手里的武器,哆嗦着匍匐在来人面前,“是修罗,是血修罗……饶命啊!饶命啊!”
血修罗面无表情地跨过了他,在他身旁留下一个鲜血染成的脚印,朝他身后的袭击者而去,毫无畏惧地迎着对方高举的砍刀,整个人如箭般射入了对方怀中,向后退身时,随着转动的双刀刀刃,绞出了一串血淋淋的肠子。
匍匐求饶的人目睹此景,被吓得魂飞魄散,缩进墙角筛糠一般地狂抖,除了惨叫再也发不出完整的话来。他哆嗦着扭头朝后看去:漆黑的夜色中,小巷里遍地都是翻滚挣扎的人体,空气中弥漫着浓郁腥臭的血肉味道,入耳全是凄厉痛苦的呻吟……他哇地一声狂呕了出来,一直到呕出馊臭酸腐的胃液。这人间地狱一般的场景如烙印般刻进了他的脑海,从此之后的每一天,当他想起那个名字,都会立刻嗅到那绝望而可怖的死亡气息。
后来他才知道这个少年名叫六一。在这一夜,成就了“黑色儿童节,双刀血修罗”之名。
青龙嘶声大喊着冲进了私家医院的大门。护士们赶紧推来担架车,将他横抱着的血衣少年一路送往急救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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