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方南淡淡的,看着电话亭外行色匆匆的路人:“你找我?”
方北没个好声气:“我不给你打寻呼,你都不知道给家里来个电话吗?”
方南低头踢着脚边一粒小石子,不吭声。
“这都快过年了,”方北那边不知道谁喊了他一声,方北应了句马上就来,掉头过来接着讲:“方南你自己算算,你几年没回家了?我不给你扣孝顺不孝顺的大帽子,可是爸妈年纪大了,你就算再忙,每年挤点时间出来回趟家的功夫都没有吗?”
方南想说,反正你们都不待见我,回去也是给你们丢人,不如大家都轻松一点。
结果那些伤人的话在嘴边绕了圈,说出来就变成了:“等不那么忙我就回去。等会我去给爸妈汇点钱。”
方北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怒气冲冲的声音缓了缓:“钱不钱的,家里够用,你自己在大城市什么都贵,省着点花,不用给家里汇。咱妈这几天老是掉眼泪,说小儿子在外面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大过年的一个人孤零零的在A市……”
方南心里也不是个滋味,眼眶发热的抿了抿唇:“我没事,我挺好。”
电话那边,方北的声音几乎成了气腔,还带着点大男人故作不耐烦的难为情:“你……找对象了吗?是不是因为这个才不回来的?”
“不是。”青年缩了缩脖子,像是不堪忍受突然变大的北风:“我的情况哥你也知道,我现在就想着好好工作多赚钱。”
方北像是松口气,绷着的声音重新恢复自然:“你有主意,我也不多说。记得晚上给家里打个电话,妈最近胃病又犯了,成天吃不下饭。”
挂了电话,方南低头倚在电话亭上,好半天没动。
他不喜欢眼泪,他不喜欢病痛,他也不喜欢电话亭。可是没办法,这些他都躲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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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的时候,方南给自己包了顿饺子。
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空调开着,厨房的灶头上烧着热水。
他在经常去那家哈尔滨水饺店买了一颗酸菜,店老板娘很热情,细细叮嘱他怎么剁馅用几分肥瘦的绞肉又该如何上劲儿。
饺子皮是菜场买的,那种机器压出来厚薄一致的。无论是口感还是味道,都赶不上家里自己和面擀的面皮。
记忆里,过年的时候,妈妈会和一大盆的面,蒸包子,炸麻花。至于东北人家常的饺子,则是随吃随包。大年三十半夜那顿,初一一大早迎灶神那顿,破五那天的饺子……
方南会做简单的家常菜,饺子不太会包。方妈妈手快,一个人揉面揪剂子擀皮包饺子,动作麻利非比寻常。家里三个大小爷们儿,躺着等饭吃,个个吃的肚子溜圆……
抬手数了数个数,有二十个了。
方南撂下手里的饺子皮,站起身掸了掸手上的面粉。
站在灶头旁边耐心看着饺子在滚沸的水里上下扑腾,窗户外面陡然间响起来鞭炮喜庆细密的动静。
歪了头往外面看,天色还没黑透。这算是他们家的习惯,年夜饭都是下午三四点钟吃,在东北黑天早不觉得如何,换到南方这里,四点钟天还亮着。
寻呼机响。方南看看饺子都浮起来了,就手关了火,走了两步到桌子那里看了眼寻呼机。
是闵涛,留了个号码让他回电。
方南不太想回,猜的八成靠谱的原因是,闵涛让他去家里吃饭。
前两天男人就提过,大过年的,既然方南不回老家,就干脆跟他一块儿过。
闵涛是本地人。按说他这种大逆不道的男人,被家里登报断绝关系都不奇怪。可实际情况就是,闵涛虽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不着家,每年春节这几天还是循规蹈矩回去的。家里还有个老母亲和快一百岁的太婆,身体都挺结实。
这些消息也是这两天闵涛邀请他一块儿过年时候讲的——
方南你跟我回去过年吧,俩老太太脾气挺好,也不会多啰嗦什么。大过年的,一个人多没意思。
坐在桌子旁边,慢吞吞把饺子蘸了蒜泥酱汁吃下肚。有点咸了。
盘子里还剩五个饺子的时候,方南吃不下去了。这当口,寻呼机又响了。
还是闵涛。
“回电话,全家等你吃饭呢。”
这句话一下子戳中了游子最护疼的地方。方南捂着脸好半天,拿了寻呼钥匙和外套,出去找电话亭回电话。
家门口最近那个电话亭不知道是不是哪个醉鬼搞破坏,不能用了。方南只能往外面大马路上走,去苏果超市门口那个电话亭。
他不是不知道闵涛此举除了仗义,多少还有点小心思——
男人说是不再提过日子的事儿,心里还是没彻底放下,想着怀柔圈养政策多少能捂暖方南的心。
电话一回过去,都没响两下,闵涛就接了起来,大嗓门倾泻而出:“哎我说方南你可不地道啊,大过年的,多大的头牌电话都不给回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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