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凌前些日子一直隐隐约约有些消沉,食欲不振且打不起精神,病好之后竟反而好了一些,平日里也更加愿意和侍女们谈笑了,路过院中站得笔直的守卫时也不再避之不及,甚至有时还会微微一笑着问候两句。
他虽然容貌怕人了些,行止间自有一番风度天成,简直让一直暗中为新主人对他们有些冷淡而感到不安的守卫们受宠若惊。
凌松因为他身上悄然发生的变化而感到欣慰的同时,也多少能揣测出这种变化发生的原因。
——那是因为他发现他有为他人一战之力。
他还能够守护想要守护的人。
发现凌凌跟了他以后不是在受伤就是在生病,凌松在加强了府邸周围的警戒之余,每天早上也不肯让他继续睡眼朦胧地窝在柔软的被子里了,冷酷地把人挖起来跟着自己绕着王府跑几步打打拳。
他一开始并没有打算教凌凌什么招式,毕竟后者早已过了习武的年纪。他也摸过对方的根骨,发现并算不得上佳,故而不指望凌凌真的学会多少,只是活动一下筋骨做强身健体之用,免得凌凌风一吹就生病罢了。
只是回到将军府之后,凌凌慢慢不再习惯性地微躬着脊背,远远看去身姿挺秀如风中劲竹,没教几次就懂得在步法轻盈地在交手之际平衡重心,又兼之悟性极高,凌松在他面前演示了一套小擒拿,两遍之后凌凌就别无二致地拆了出来。
虽然某些动作还有不到位的地方,力度也尚嫌不足,但是这种聪颖已经足够令人惊艳。
凌松不由有些唏嘘,凌凌肯多跟他说话之后,他便发觉这个人平日里与旁人交往细致而温柔,懂得权衡又不会显得过分圆滑,这些年不知道被耽误了多少。他若不是这样的出身,有机会参加科考的话能在朝堂上混得如鱼得水也说不准。
这天清晨,两个人在院子里慢慢打了一套拳,拆了几招小擒拿。
见凌凌精神还不错——有一部分原因是凌松昨天晚上没舍得把人欺负太狠——凌松忍不住起了几分逗他玩儿的心思:“来比一场?”
凌凌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凌松竟然有种自己正在被凌凌宠爱的感觉。
对方明明处于相对弱势的地位,却似乎不再为以此为耻辱,反而常常对着自己露出那种无可奈何的、带着纵容的笑意。
而每每看到对方乌黑的眼底中泛起温柔的涟漪,凌松甚至会感觉一阵心慌。
像是重逢一位久别的故友,于遥远岁月里洒满温暖夕照的巷尾徐徐回首,向他露出一个再熟悉不过的浅浅微笑。
“好啊。”
凌松正神游天外,没想到他真能答应,连忙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走神,将不要脸进行到底:“比试的话,总得有点赌注吧?”
凌凌没脾气地笑起来,偏过头看着他:“您说?”
“嗯,”凌松用大拇指摩挲着下巴,佯做思考,“这样吧,输了的人今天晚上……要答应赢的人一个要求,怎么样?”
他把重音落在了今天晚上四个字上,凌凌耳尖不易察觉地微微红了,但还是爽快地点点头:“好啊。”
一开始拆招的时候凌松明显是在放水,反应得慢吞吞的。有几次眼见凌凌都要敲上他的穴道了,才手忙脚乱地避开。
打到一半却变了味,他一个风卷残叶拿住凌凌的手腕,掌心却蹭着手腕内侧那一小块细幼的皮肤不肯挪开了,简直是在明目张胆地吃豆腐。
凌凌扬眉笑了一下,突然一个反手向后旋身就要去掰他的小臂。凌松迅速抽回手,一边像是被主人训斥了的小狗似的眨着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他,手上的动作却半点也不慢,到最后一式突然发力,死死压制住凌凌的手臂,直接一把将人卷进了怀里,紧紧抱住防止他挣脱。
凌凌叹了一口气:“……就算您不这么做,我也不会跑的。”
凌松双手环着他修长的腰身左右摇晃了几下,突然飞快地在他耳边落下一个吻。
被他亲吻的地方像是被羽毛轻柔地拂过,凌凌几乎是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反应过来要不好意思的时候,却哭笑不得地发现凌松还哼起了歌。
细细听来,刨除某些荒腔走板的部分,听起来居然像是自己在温泉边吹过一遍的那首小调。
明明只吹过一遍,他居然能记得七七八八……
凌凌心底满是暖意,开口询问时的语气便愈发温存,简直像是在同小朋友说话了:“怎么这么开心呀?”
凌松反问道:“比试赢了,不应该开心吗?”
“就算您、就算不打赌……”凌凌悄悄埋下了头,试图藏起通红的侧脸,反而露出了一小段已经泛起浅浅粉色的优美侧颈,他有些说不下去了,最后几个字含糊不清地落在风里,“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的……”
“这可不行,”刚刚欺负完别人的凌松面无表情且理直气壮地说:“这不是显得我在欺负你吗?”
“……”
凌凌发现这次病好之后,凌松黏他黏得更紧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后怕,总要看他在视线范围内才安心。
有时候简直像是在撒娇,两个人走着走着就突然揽过他的腰抱着人就不放手了,头两天晚上睡觉时还差点把凌凌勒得喘不过气来。
这个人怕是早就忘光了收下凌凌时自己打算的、要在他面前做个沉稳冷静值得依靠的男人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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