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里洗了把脸躺在地毯上,再也无法入睡,噩梦惊醒的时刻,将明未明的时刻,好像是最不想活的时刻。
他眼神空洞洞地看向天花板,那上面白得像天堂的墙壁。
他十岁起就一直幻想着天堂的模样,最后只记得天堂有很白的墙壁,是摔多少东西也不会弄脏的那种白,不像小时候他家的墙壁,有妈妈的血迹,有摔烂碗溅上去的汤汁,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十岁那年,他失去了一个温文尔雅的爸,换来一个疯疯癫癫的妈。
十岁那年,他爸牵起了别的女人的手,他妈拿刀滑向了自己的腕。
如今想起来,只记得放学一进家门看到很多的血,妈妈眼睛睁得大大的,浑身颤抖着看他。
刚满十岁的尹里忍着胃里的翻滚敲开了对面的门,像个得了失语症的孩子一般说不出话,只怔怔地指向自己家门。
起初的几年,她正常的时候占了大部分,还会给他做饭,盐和酱油也不会放多。十八年过去,孟咏芊成了彻头彻尾的疯子。在日复一日的恐慌和惊惧中,他慢慢失去了对生命的期待。
他的妈妈,曾经也当得起秀外慧中四个字的,他也曾当过十年的孩子。
可现在闭上眼,只有十岁那天回家时满地的血和一个眼睛睁得像厉鬼的妈妈。
他胡乱地成长着,稍微大些了就故意以和十岁之前不同的活法度日,不好好吃饭,不好好睡觉。
当然,后来他也确实真的没法好好睡觉了,睡眠障碍让他的休息时间十分困难且不规律。
瞎活着,竟然也活到了二十八岁。
霍止收到邢元柏的电话时,第一反应是不想接。
邢家那二公子自庆典之后,已经叫了他好几次,这一回另一个同学也张了嘴,市里纳税前三的大户,三分之二的接班人请他,实在是推辞不过,霍止不得不应承下来。
对方为了表示诚意,甚至把聚会地点定在了他家对面那条马路上的小酒吧,要知道那几尊大佛一向不踏足这种消费水平低于五位数的地方的。
下班后霍止先回家换了身利索的休闲风衣,衣服往身上一套就想起来第一次看尹里演出的那天。
十天了,距离五月二号那场演出过去已经十天了。他记得很清楚,在医院那天留名片的时候,尹里是看见了的,或许就直接扔在那儿了吧。
果然根本就是自己一直自作多情。
烦死。
出了门到达地点,看见那帮人更觉得烦。
“哟,这不是市长家的公子嘛,听说邢元柏叫了你三次,今儿总算赏脸来了。”电话里另一个同学赵钦,故意提高声音喊着,生怕谁听不见似的。
“不是我躲懒,这不是工作忙,抽不出时间嘛。”霍止还不得不虚与委蛇地应付着。
霍止只顾着自己心情差,视线也懒得挪动,怔怔盯着酒吧门口缺失的一块儿灯牌。
如果他抬头的话,就会看见酒吧隔壁是一家经纪公司,经纪公司门口站着一个叫尹里的艺人。
刚才那人嗓门太大,在场的尹里把那句话一字不漏地听进耳朵里。
市长家公子啊,原来这人竟是这么大的官二代。
尹里那一瞬间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觉得这种区别于普通人的身份很麻烦。那些人,与人相处,大概会先假装礼貌,后来失去耐心便会搬出身份吓人。
他可要不起这样的粉丝,更不敢跟这样的人交朋友,世人都知豪门多金,官家重权,但无论怎样,在尹里心里只深谙一点——跟这样的人扯上关系会很麻烦,而他最讨厌麻烦。
瞪得眼睛有些疼,霍止按了按眉心,眨了几下眼的片晌,尹里的脸在自己瞳孔里一点点清晰起来。
幻觉不会连着出现这么多秒的。
下一秒邢元柏他们便要招呼他进去,霍止推说自己要打个电话,让他们几个先进去了。
霍止走向尹里,但尹里看向他的眼神不仅没有温度,甚至还夹杂着些反感,他还没想明白是为什么,尹里便像完全不认识他似的往公司走。
霍止想到可能尹里是听到了刚刚他们的对话,但这个身份就让尹里这么介意吗?霍止不明白,追过去想问问怎么回事。
“尹里。”
尹里没有立刻停下,仍然自顾自往前走。
“尹里!”
这次喊的声音大了些。
尹里怕引人侧目,只好站在原地等他。
他跑过去拽他,拽完又道歉。霍止面对着他,观察他脸上的情绪,试探着又叫了一声:“尹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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