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从小定下的亲事，很小很小的时候，两家在共同的长辈前定下的，”裴泺思量着缓缓道，“如果我要悔婚的话，会很麻烦......长辈们都很希望我娶她。”

钟意愣愣地想，这和自己听到不太样。

她原先误以为在长宁侯府遇到的是眼前这个人的时候，度还格外在意地留意过燕平王府的消息，她那时候听说燕平王妃为世子挑的是余姚杨家的四姑娘，但如今听对面人的描述，余姚杨家......如何也不应该啊。

大概是钟意脸上的疑惑太过明显了，裴泺顿了顿，突然笑了。

这还是个小姑娘呢，裴泺想，我与她说这个做什么。

定西侯府那个畜生是个虐待狂，承恩侯府都能想着把她嫁过去，想来平日里是没有好好教导过她什么的，自己现在跟她说这些，她又听得半懂不懂，懵懵懂懂的......何苦去平白难为她呢。

“不过这些都是已经过去的事情了，”裴泺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沉吟片刻，如此道，“你只消记住点，我不会再娶她，不过......”

裴泺深深地看了钟意眼，缓缓道：“即便如此，我也依然无法与你正妃之位。”

承恩侯府式微，钟意的出身又那么的低......裴泺几乎想也不用想就能张口道来十数条对方不足为正室的理由，但真到了说出口的时候，却又忍不住词穷又亏心。

而这切，皆是对面的人生得实在是太好了，全身上下，似乎没有处长的是不符合自己心意的，裴泺无比清醒冷静地意识到了这点。

美貌到了定地步，真的是把利刃，这样的颜色，承恩侯府竟然想着把送给那人渣糟蹋，而不是送入宫......

裴泺第次感激起自己堂兄那从小到大、从始至终的不近女色。

“但个侧妃之位还是可以的，”裴泺无意识地捏紧了钟意的手，不给对面人抽出去的机会，缓缓地补充道，“母妃不同意佳蕙胡闹，可佳蕙说她是真的喜欢，母妃便睁只眼闭只眼地默许了......从小到大，我从不曾因真的喜欢什么而与他们起争执。想必在这件事上，母妃应该是会对我退让三分了。”

“你愿意么？”裴泺彬彬有礼地询问对面的人，好像他提出的是个什么需要对方深思熟虑、左右权衡才可能回答的问题，末了，还缓缓地补充道，“我没有定西侯府那畜生的恶癖，我保证。”

钟意攥紧了手上的同心佩退出来，低头抚了抚裙裾，闷不吭声地作羞赧状。

简直再愿意不过了，钟意苦笑着想，这都要齐大非偶了。

好像个已经饿了十年的人被张从天而降的大饼砸了个正着，她的第反应，是浑浑噩噩难以置信，紧接着，就是要怀疑饼里有没有毒、饼是不是真的能吃以及饼吃完之后该要怎么办了。

钟意倒没有昏头昏脑，她只是奇怪，深感莫名，不安也有，但更多的，是想到了那句“不要不痛，不受不欠，不期不失。”

那可是她用整整条命换来的警世箴言。

她先前受了承恩侯府的银子救了母亲的命，如果能顺利嫁到燕平王府去，不说什么侧妃不侧妃的，只要能爬上燕平王世子的床，想来林氏都是异常满意，也算是还了原来那个“欠”。

只是她如今受了燕平王世子这么大的恩惠，以后又要拿什么去还这个“欠”呢？

钟意想不出来，但是她也知道这不是她能左右的，她可以左右的，也就只有自己不主动去伸手“要”，更不去做什么无望的“期待”。

不要不痛，不期不失，先做到这两句吧。

裴泺却被她脸上羞赧的神色蛊惑了，伸出手，捧起钟意的侧脸，像是在欣赏什么稀世珍宝般寸寸地认真看着。

钟意顺着他手上的力道抬起脸，眼睫颤了颤，终还是乖顺地闭上了。

钟意想，要是拿这个来还“欠”下的恩惠话，自己倒是算不上有什么吃亏的。

但裴泺终究没有吻下去，他只用着纯粹欣赏的眼光认真地打量了半晌，在心里默默想着，她和傅敛洢不样，她是柔弱的、无助的、除了自己之外没有其他人可以倚靠的......她那么弱小，只能由自己放在手心里悉心呵护着，若是离了自己，稍不留心，怕是就要叫人轻辱了去。

所以，她离不开我，她才是那个，独独属于我的唯。

裴泺想，早该如此的，是自己先前直都想岔了的，这世上没有什么亘古不变的唯，从小到大的婚约可以变，青梅竹马可以变......只有权势才是唯可以永恒不变的。

想要个独属于自己的唯，本就不该在婚约对象的身上找，或者说，当对方变心的时候，就应该心平气和地放手了，而不是拘于个形式而傻傻地等着对方那可能会有也可能没有的回心转意......毕竟，只有真正离不开自己的人，才会视自己为唯，唯的天，唯的地，唯的夫君，唯的心上人。

而傅敛洢却从来没有离不开他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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