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泺定定地盯着放到手边的碗，半天没有出声。
傅长沥长长地叹了口气，就在以为对方不会再说什么、转身打算离开的时候，裴泺蓦然开口了。
“是我的错，但，会有的，”裴泺盯着案上碗的碗沿，认真地承诺道，“会有那么天的......只要她心意待我，我会给她很多很多的喜欢，很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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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三过旬后，会试的结果下来了，看榜的小厮气喘吁吁地赶到林氏的真趣堂来报喜时，钟意正就在林氏的右下手坐着。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世子爷了，”小厮笑得见牙不见眼地作揖贺喜，喜上眉梢道，“世子爷考了贡士！”
林氏咻地下就站了起来，手里的茶倾出去半盏，烫得她个恍惚回过神来，张了张嘴，似乎下意识是想说些什么，扫过真趣堂内人，想到其时的情形，又勉强咽了回去。
但无论如何，林氏脸上那明晃晃的、满到快要溢出来的喜色终究是主人怎么隐也隐不住的，她把攥住了起身过来给她擦拭手上热茶的钟意，紧紧地捏着钟意的腕骨，深吸了口气，先气十足地高声吩咐道：“赏，府里的通通都看赏！”
院子里里外外的仆妇们全都跪下谢赏，吉利话不要钱地往外扔，林氏笑呵呵地挥挥手止住了，拉着钟意转身对着真趣堂里仍唯二坐着的两位宫装嬷嬷，口气掩不住的激动道：“犬子十年苦读，朝得，臣妇时惊喜失态，让两位嬷嬷看笑话了。”
两位嬷嬷这才起身，先对着林氏道了句不敢，又顺着话头将承恩侯世子骆琲好生夸奖了番，等到两边你来我往地互相吹捧过轮坐下来后，钟意给小葛使了个眼色，小葛便领着两个小丫鬟上前，重新给堂上诸人换了轮热茶。
领头的嬷嬷喝了口茶，又拿起方才小厮冲进来时自己顺势放到手边的荷包，与另个嬷嬷凑到起细细评点了番，边说边点头，末了，抬起头来对着钟意满意地笑了笑，与林氏赞许道：“贵府姑娘的女红着实不俗。”
林氏人逢喜事精神爽，轻拍着钟意的手颇有些飘飘然道：“不怕嬷嬷们笑话，这满府的五个姑娘里，五丫头向是最最出挑的，针线女红、琴棋书画、诗词厨艺......但凡旁人家姑娘会的，就没有她不会的，凡是她会的，就没有她不精的。”
——被林氏养在承恩侯府里名曰“表小姐”实作攀附之用的小姑娘并非单钟意个，只她年纪最小，体貌最俏，是而留得最晚的罢了。早两年到侯府的时候，带钟意在内，与她身世相仿的“表小姐”共有五个，为表庄重，林氏亲自给她们排了序齿，彼此来往时，钟意便成了“五丫头”、“五妹妹”。
只是这般上不得台面的排法，于燕平王府来人考量钟意品行时，未免失之轻佻，贻笑大方了。
不过钟意自然不会多表示什么，只垂着头坐在林氏边上，全程做乖巧羞赧状。
两个嬷嬷相视笑，顺着林氏的话又夸了钟意两句，为表喜爱，又多尝了两块钟意亲手做的红豆糕。见林氏已经有些坐不住了，知她更挂心高的儿子，便临时改了章程，略过对钟意更进步的繁琐考校，直接揭晓谜底道：“林府大夫人下月初办赏花宴，邀了我们王妃娘娘，不知夫人届时可会带着钟姑娘同去？”
“那是自然，”林氏笑容满面地口应下，“臣妇也有好些日子没有过去看望大嫂了，本也该去看望的，王妃娘娘有心了。”
那嬷嬷得了想要的答复，也不多逗留，只再寒暄了两句便称要回府复命，林氏意思意思地挽留了两句，携着钟意送两位嬷嬷到真趣堂前的月牙门下，打发了贴身大丫鬟红拂亲送到垂花门去。
林氏捏着钟意的手回了真趣堂，激动地踱了个来回，抚胸长叹道：“吾儿大才，骆氏有望！”
钟意来承恩侯府两年，对骆琲这位世子表兄的印象，除了“洛阳第美男子”这个于男人来说多少显得轻佻无用的美名外，就是“读书好”、“会读书”了。——原先五人里所谓的“四妹妹”骆宋在时，就世子骆琲的功课，那是夸过又夸、赞了又赞，浑似那真是她嫡亲兄长般的。
县试、府试、院试、乡试，骆琲路顺顺当当地考过来，按部就班，几乎没遇过什么磕绊，童生、秀才、举人，个个也都如探囊取物般轻而易举便得了，也无怪乎当年先帝还在时，对骆家爱重若此、待骆琲几如半个亲儿了。
然而这切的好运，似乎也就只持续到了骆琲三年前乡试举得魁，拔得洛阳太学生里的头筹、得解元为止。
先帝年暴病崩殂，骆家夕之间失去了最大的庇护，新君登基后，承恩侯府遭清算，主支接连被罢官，门客作鸟兽散去，骆家就此蛰伏，骆琲遭了风寒，病病过了次年春的会试，悒郁寡欢，在府深居简出、埋头苦读到如今。
至于其有多少终是会付之炬、做了无用功，那就全凭天命了。
新君登基两年，承恩侯府就接连吃了两年的挂落，于骆琲仕途道上，林氏俨然早就灰了心，知晓失去帝心的士子就是再会读书也难能登科，于是才在承恩侯“被请辞”后火急火燎地想把钟意送到定西侯府去，为的就是好歹能让骆琲在骆家彻底败落前先袭了洛阳卫指挥佥事的祖职，不至于日后身白衣任人糟践。
今年春闱骆琲下场，林氏表面上仍是跟前跟后地忙碌伺候着，但府里但凡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府里对这次会试并没有抱多大的期望，骆家显见已招了今上的嫌，冒到今上眼前去，不被降什么罪都是好的了，还想去做什么天子门生？还不如祈祷承恩侯能官复原职更可行些。
钟意想，也正是因为从始至终就没有抱过什么不切实际的期待，如今骆琲真考了贡士，林氏才会这般的大喜过望吧。
“蛟龙得**，终非池物，”钟意很捧场地笑着逢迎道，“表兄胸有沟壑，绝不会止步于此，舅母有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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