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个人看到薪,他太轻了,他就是以轻盈出名。铁架是乱七八糟架着的,交错着像张蜘蛛网,薪抓住这个再翻上那个,勾住左边一支再像长臂猿一样荡漾去再左边那支。藤真眼角的余光时不时扫一下薪的情况,薪简直就像在空气里面跳舞,跳着,跳着,越来越朝高的走,那些钢铁架子只是挡在前面的,可不是拿来借力的。藤真虽只看了几眼,但却看得热泪盈眶;薪在用生命跳舞,艺术成了残间薪一口气。看着终于从肢体和角色的束缚中走出的薪,藤真知道此刻的薪有着如何的感觉;薪一定享受着肢体之间的畅快,那种不去思考任何事、只顾舒展四肢的纯粹快感。很早以前藤真也曾迷恋狂奔,然而现在他都快忘了这份感觉具体如何了。
薪抓住最顶上那根铁架,张开双腿平衡好身子,左脚脚尖尽力朝前伸。一点,再一点,他的脚尖真的触碰到了电闸;他一咬牙,使力将整个电闸踢了下来,大厅里面顿时一片黑,应急灯昏乎乎地亮着,所有人陷入了恐慌。
泉步一愣,藤真一把抱起真纪,就地滚了一转,出了泉步手臂够得着的距离;真纪虽不清楚为什么要避开泉步,但她相信藤真,所以配合得很好。泉步熟练地在呼声中尝试辨认藤真的脚步声,如猫咪般轻柔的藤真无声无息,可真纪的膝盖磕了一下地,泉步立刻朝出声处踹来。藤真抬臂挡下了风声之后的攻击,搂着真纪,一眨眼间又滚又跃,去了老远处。离得远了,他马上半蹲起来将真纪挡去了身后,扶着真纪站起来时,大厅的门已经开了,牧推门进来,看了看模糊地人脸,猜到了清理药品的警察是布施的人,正和真木伸市以及泉步合作。布施最近被牧明查得紧,原因是,虽然牧明矮布施一级,但布施有bi这个小尾巴,查出他之前包庇运药的话,官衔儿再大也一样保不了他。布施需要扭转乾坤、立一次大功,这个功还必须是跟bi有关的功,其他的功不行——其他的法庭上压不过牧明手里那些证据——正好真木伸市找他合作清药,布施立刻答应了下来。
第七十章
第七十章
电闸让外面的工作人员推上去了,大家的脸的颜色突地从橘红色转成了白色。泉步看见牧就头疼,一是这人和牧明是一边的,一心一意抓警察,正是那最坏事的人;二是这人是自己生死兄弟,要翻脸他于心不忍。
牧看看泉步,说:“我喊了牧明,你要走现在走。”
“我上面还在这里,我不走。”
“他做什么?”
“他想道个别。”
牧一个不耐烦,他走去真纪面前,藤真低声说:“牧,真纪受了点伤。”
牧轻轻揽过太太,藤真朝后退了两步,抬头微笑,张开双臂迎下了空中的薪。这下大家才看见薪,这人像猫儿一样上去,再像羽毛一般落下,整个过程没弄出一点儿声音。他快乐地同藤真笑,藤真抓住他的手,他倒立在藤真手上不下来,藤真于是稳稳地举着他,让他立得高高地接受众人的瞩目。
大厅里的、布施的警察一直注意着泉步,他们不想被即将进入的、牧明的手下带走,见泉步没顾上对付自己,顿时炸开了花,争先恐后地要离开案发现场。泉步突然回头,对着蜂拥地警察群,开始开枪。牧一惊,掏出了怀里的枪,打落了泉步手中的枪。泉步利索地俯身捡脚边警察落下的枪,藤真几乎与他同时蹲地,扫了个腿,把那支枪也踢飞了。泉步一愣之后突地扑上来,要把藤真赶出眼前混乱地圈子,藤真杵着拐杖,轻飘飘地侧身,去了牧的斜后方,气定神闲地别开了泉步的手臂,牧则移了移位置,挡去了藤真的前方。
藤真在牧身后说:“牧绅一,你让开,这里没有人伤害我。”牧悠悠地说:“子弹又不长眼睛。”并且,这话刚出口,牧手中的枪就被谁打落了。藤真慌忙别身子站去了牧前面,几颗子弹擦着牧过去,打在了地板上。愣了零点几秒之后,藤真扬声大喝道:“笛木医生!”这么一喊之后,牧身边立刻清净了;原来藤真健司还是要用牧绅一来威胁才凑效。
这时,泉步再次摸枪开始射击在场警察,看来在场警察不是真木伸市喊来抓人的。所有人都在惨叫,警察们中枪后倒地,哭爹喊娘地朝外爬。牧扑倒了泉步,大骂道:“你疯了?当着这么多人你疯了?”
“是这些人害死秀幸他们的,”泉步挣脱牧的手臂,扑倒在地,捡起落地的枪,继续开枪,一边开枪一边追;他冷静地说:“我和我上面已经决定了,解决掉所有药,所有警察,所有卖药的人,我们就一起去死。现在就还剩这里的药和这些警察了,布施我对付不了,交给你了,你要让我瞑目。”
牧挥臂砸飞了泉步手里的枪:“药不是笛木京介做的,我前天查了,药是冲绳美军基地过来的。”牧用手臂死死勒住泉,告诉他:“查不完了,永远查不完。”
泉愣在了原地,全场人都看着牧和泉对峙。牧将两人附近那把枪和两柄刀踢去了藤真那边,藤真不慌不忙地蹲下地来,摸出手帕,裹好刀具和枪支,稳当地拿在手上。刚刚大家都看见牧抱了下真纪,藤真也有喊“牧”,所以大家都知道这人就是鹤贺真纪的那个杀人犯丈夫。牧高大魁梧,气宇轩昂,大家看看他再看看真纪,觉得真纪这样条件的女人找牧这样条件的男人、感觉也是意料之中了。弄明白牧的身份之后,众人便转过头来琢磨藤真,想这朵花怎么跟谁都认识呢,而藤真静静地站着,没有在意身周的目光,他眼皮半搁,不知道在看哪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泉问牧:“你确定?”
“还有一件事,”牧冷冷地看泉:“真木伸市已经被罩伊贺的组织带走了,他之前在大厅等你,我看着他被人带走。”
泉愣了一秒,突然朝外狂奔。牧一把抓住他:“你小子真的疯了,喊你逃命你去送死。”
泉挥起拳头砸向牧,牧抬臂挡下,膝盖顶去泉的肚子,泉一个马步朝后一闪,漂亮地躲开了。才五秒钟时间两人就过了十几招,在场的人都愣了,这才知道真纪的丈夫还是位打手。牧不想跟泉步打,泉也不想跟牧打,可是他们俩一打起来就停不下来了,他们都是越处于困境就越想要用打拳麻痹自己的人,仿佛人生一切俗事不比一场生死拳。两人真的打了起来,泉步招招致命,而牧看着像堵墙,一副不可能输的架势。真纪吓呆了,藤真皱眉头祈祷牧的脑袋别被打到。此时,伊贺拿起枪要打泉步,薪怕他误伤牧绅一——混帐男人也罢,情敌也罢——冲过去将伊贺撞倒了,藤真连忙伸腿把枪踢去了远方。
在场的人都是肢体使用上的好手,但没人看过这样美丽地肢体语言。就像薪之前的铁架舞一样,牧和泉做出的、不以美丑为前提的动作均带着艺术之美,原来最美的艺术存在于生死之间,表现的主题还是生死。泉一把扯下自己的套头衫,也冲上去扯下了牧的毛衣;牧的毛衣扣子飞了一地,泉将毛衣甩去老远,指着牧说:“我赢了,你死;你赢了,我死。”
真纪一个冲动要去拉两人,藤真知道牧是拉不动的,赶紧示意薪抓住了真纪。另一拨警察进来了,这次是真正做“警察”的警察;牧明走在最后,揣着枪,雄赳赳气昂昂一进来就瞧见自己弟弟又跟人打架,顿时好气又好笑。他直直朝藤真走去,这次他懂礼貌了,走到藤真面前,摘下帽子,郑重地点头道:“藤真所长好。”藤真微微颔了颔首。牧明接着说:“这小子怎么又在打架。”藤真又颔了颔首。
然而之后牧明就笑不出来了,泉发疯一样狂打,牧虽然粗野但还有理智,面对着不要命的泉很是吃力。牧的上半身□,伤疤在汗水和微微泛黄的灯光的渲染下发着金光;在场每一个人都被牧的伤痕吓得直吞口水——这个男人的肉仿佛被钝刀一片一片片了下来,只不过结的痂比较平整而已。
真纪失声痛哭,不知道自己丈夫这是在做什么,刚刚还那样温柔地拥着自己,现在怎么看着像要去死一样?那可是她的丈夫,世界上最亲近的那个人,在自己面前永远温柔地丈夫在外面竟是这样,莫非他每日都冒着生死危险做事?真纪突地想到了牧找来的那些钱,一出狱就支撑起全家,给自己买这买那,养着自己在法国跳舞,还给自己买那么名贵一条项链……她到底是怎样的女人,丈夫在外抵着命挣钱,从不让她操心分毫,她竟还敢怪他不够关心自己,陪自己得不够,不跟自己谈心;更可怕地是,此时此刻,察觉到这一切时,她竟浑然不觉愧疚。真纪对自己绝望了,更对这份感情绝望了,她第一次认识到自己顾不上这份感情了。这种麻木感是那样奇异,它让真纪浑身上下突地轻松了,她终于找准了理由,说服自己放弃一层关系。
泉挥出的拳头带着千斤力气,牧理智地躲闪着。泉不尽兴了,额头顶额头,他压低嗓门,像对好朋友说悄悄话那样对牧说:“你不好好打?——我告诉你啊,上面跟我说,藤真医生干起来好爽……”
牧突然变了,像疯牛一样直直将泉步打飞了出去,泉撞上墙壁,带着骨头的断裂声。牧全身的肌肉像面筋一样扭起,丝丝缕缕纠结着,手臂和脖子上的青筋凸起,像埋在皮肤下的青蛇,即将破土而出。泉眼里闪着光,他狂笑着朝牧招手,用脚挑起一根铁杆,劈头盖脸朝牧砸来。他亲昵地同牧说,你的小美人韧带好着呢,大腿能完全分开,大叉开让人干——你不知道吧。
他一杆子砸去牧的头顶,牧根本不躲,任他砸,只是拳头毫不含糊地捶去了他的背心。这一拳力气大得惊人,牧明皱皱眉头,觉得泉步没救了,准备上前制止一下,不然到时候怕给牧记一个过失杀人。然而牧没给哥哥机会,两人继续撕打着,像争夺地盘而发疯地公牛,像发情期里抢夺伴侣的雄狮;两人早没了意识,世界只剩下生死界限,人性消失了,兽性占据了整个大脑。
藤真已经知道牧多半活不下去了,牧的脑袋挨了起码两下,里面搞不好已是血海一片;他认真观察牧,然而牧的动作就如打球那阵那么迅猛干脆,一点儿事也没有的样子。牧明离两人近,他看得出泉步大概不行了,泉步的五脏六肺已让牧揍得支离破碎,肋骨整个塌陷了,锁骨都戳出来了,血红色骨头折成了两截。然而两人都还斗得起劲,仿佛押着生死打上这么一场,生命从此无憾。他们不顾虑其他事其他人,本来,他们死了,其他人还是继续活下去,也不影响什么;他们像一群野牛里的其中两头,死了就暴尸荒野,但还是要打这场架,因为不打就不是野牛了。
在场所有人都被两头野兽震撼了,有点像动物的舞蹈又如何,带着原始本性的肢体语言又如何,谁也做不到眼前这两头野兽这般□裸。真纪绝望了,他的丈夫已经深深陷在了以生死为前提的原始刺激之中,这是男人的根性么?还是在人生里吃尽了生死痛苦的丈夫选择的人生态度?
第七十章
第七十章
电闸让外面的工作人员推上去了,大家的脸的颜色突地从橘红色转成了白色。泉步看见牧就头疼,一是这人和牧明是一边的,一心一意抓警察,正是那最坏事的人;二是这人是自己生死兄弟,要翻脸他于心不忍。
牧看看泉步,说:“我喊了牧明,你要走现在走。”
“我上面还在这里,我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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