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刷地一声跳下床,将鞋挂在脖子上,只穿着袜子,这样能保证不发出一点声音。推开房间的窗户,旅店背面矗立着一根路灯柱。
天刚擦亮,煤气灯已经熄灭了,往下看,街道是又黑又暗的一片。
从窗台到路灯之间的距离,对他而言简直轻而易举。尽管这里是在三楼,离地面足有七八码的高度,但他敏捷得像只猴子。一步就跨了过去,抓住路灯往下滑。
道格拉斯先生还等在街角的一间酒吧里,一支雪茄快抽完了。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这样街道上任何地方他都能看清。掏出怀表看了看,这时已经过了六点,天已经快亮了。
但是要命的是,小公爵还没有来。
第六章威尼斯商人
在这个世界上,你最不愿意相见的那个人,你往往得被迫与他相处。目前看来,这句话在雅各·道格拉斯先生身上恰好灵验。
道格拉斯先生觉得自己已经不能够再继续等待下去了,他一定得回现场去看看,也许可怜的德沃特公爵已经被旅店扣留,如果拿不出房钱和饭钱,他就得暂时留在那里充当门童了。
出于对公爵前途的深刻关爱,咱们的道格拉斯先生也许太心急了,当他冲出酒吧,一辆敞蓬马车恰好驶过,差一点两者就撞了个正着。
道格拉斯先生连忙捡起自己的帽子,弹弹上面的灰尘。这原本是个小小的插曲,然而这时,坐在马车上的一位年轻绅士却站起身来,并且惊讶地叫出了声。
“道格拉斯先生!”
诸位谁能够想到,出现在这里的正是前文中我曾经不遗余力地叙述过的那个漂亮的年轻人,弗朗西斯科·阿尔卡内,半年多不见,他已经蓄起了时髦的长发,并且用缎子发带小心翼翼地将它们系成完美的形状。
对于他乡遇故知的情景,道格拉斯先生很显然并不沉浸在怀旧的情绪里,而是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弗朗西斯科的手腕,好教后者逃脱不得。
“你有钱吗,弗朗西斯科?”
“什么?”
“你手头有多少钱?”
“最多有两三百法郎吧。”
“好极啦!你有多少就借我多少!”
“可是我这会儿身上没带什么钱……”
“那有什么关系,”道格拉斯先生毫不客气地跳上了马车,狭小的座位立刻被两个男人塞得满满当当,“我可以现在跟你去你的住处去拿,听着,越快越好!”
“可是……”
“别可是了,我准连本带利的还你!四分利你觉得怎么样?再多我就告你放高利贷啦!好啦,快告诉我,你住在哪里,好孩子?”
“我住在圣日尔曼区胡桃街十二号,那是夏倍公爵家的别馆……”
“什么?”道格拉斯先生惊异地盯着对方看了一会,最后说,“弗朗西斯科,我真不知道你竟然有这么大的能耐,我得说上帝是不是把你生得太美了,以至于在人间多滋生了几桩罪恶?”
“道格拉斯先生,您要是这样说我,未必太过分了。你为什么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呢?”
这个漂亮的年轻人皱起眉头,感到十分不满。
“上个月底,学校就放了假,我想到巴黎来碰碰运气,结交一些朋友。一个朋友告诉我,在巴黎,年轻的艺术家想要谋求到一份机会,顶好的是去参加让·布朗夫人家的艺术沙龙。我于是冒昧地给让·布朗夫人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信。
也许是被这封信给打动,尽管素昧平生,夫人依旧打算见我一面,但是只给我五分钟。她是一个年过四十、但风韵尤存的和蔼妇人,我用五分钟时间给她即兴弹了一首圆舞曲。她觉得我的作品虽然还谈不上顶好,但是很有意思。并且,我有荣幸参加她在星期四下午办的沙龙,我听说许多巴黎的演艺商和出版商都有可能出席。但是,我去的那次时机很不好,来的出版商人数远远少于那些同我一样年轻又渴望成名的音乐家们。
不过我真正的好运才刚刚开始,因为夏倍公爵正在热烈追求着让·布朗夫人,他听说夫人最近对我的作品颇感兴趣,他便派人找到了我,希望我为他写一支套曲,作为他与夫人相识一百天的纪念礼物,送给这位文雅的贵妇。我告诉他我现在在巴黎居无定所,很难专心写东西,他于是慷慨大方地将一处别馆公寓借给我暂时居住,直到我完成作品。”
不过,道格拉斯先生是否在全神贯注听弗朗西斯科冗长的叙述,这桩事儿我们不得而知。我更相信,道格拉斯先生心里、眼里,满满当当都是闪闪亮的法郎!成堆的!
“好吧,夏倍公爵开给你多少酬劳?”
“他许诺给我八百法郎,并且,提前付给了我四百法郎作为定金。”
“这价钱听起来真不错。”
“是的,道格拉斯先生,作为一个寂寂无名的音乐学院的学生来说,这报酬可以说是相当可观了。要是我的这部作品能够既讨让·布朗夫人欢心,又能使夏倍公爵满意,我相信我在巴黎的前景将是十分瑰丽。”
“但愿如此,年轻人。实话说,我一直觉得你值得过更好的生活。”
“道格拉斯先生,我还没有问您,您要这些钱干什么用呢?”
道格拉斯先生并不打算回答弗朗西斯科的问题,最好的办法是冷冰冰地瞪他一眼,让他识趣闭嘴。
怀里揣着一大笔从年轻的音乐家那里借来的--或者我们可以形象地说是“抢来的”金钱,道格拉斯先生带着弗朗西斯科坐上马车,匆匆上路,这样他们很快又重新回到了先前下榻的旅馆门口。
道格拉斯先生踌躇了一下,想,如果旅店不能开给他一个公平公正的价钱,那末,就让年轻的公爵留在旅店里做仆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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