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诱哄小孩子一样,刻意柔软了语气。
水眸盈盈,瞅着展昭,眼神之慈爱,仿佛老母亲。
“乖,这药不苦的哦……”
“公孙先生特意吩咐厨房给你放了焦糖的,甜滋滋……”
“再说这是姜汤,姜汤算哪门子药呢?民间土法,根本算不得药……”
絮絮叨叨,绵绵软软。
她的音色本就温柔至极,刻意放轻放软之后,更是撩人得近乎让人疯狂。
像是有只猫,在用最细最软的绒毛,轻轻地来回蹭着听者的心脏。
公孙师爷眼瞅着展护卫俊毅冷硬的面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得面红耳赤。
“展——护——卫——哟……”
师爷悠长地拉长了语调,不怀好意。
“魂儿呢?……”
“魂儿飞哪儿去了呢?……”
“刚刚学生我好像眼角睄见,有抹魂儿跑出窗子,在乌漆墨黑的天地间丢了心哟……”
不等他继续弹曲儿似的哼下去,正义的展护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烫嘴的药碗捞了过来,一股脑儿全灌下去了。
公孙师爷满意了。
公孙师爷终于哼哼儿地住嘴了。
展护卫含讥启唇,皮笑肉不笑地淡淡赞曰:
“师爷这嘴皮子上的功夫,若去唱曲,定能成勾栏里的名角!”
*
这才对嘛,趁热服下,方能祛寒。
否则等温凉了再饮,岂非失却了姜汤的药效?
若说开封府谁的脸皮子最厚,那么莫过于人精公孙师爷了。其脸皮之坚,可谓刀枪不入百毒不侵。
逼得青年人老实服药窘了青年人好大一场后,对于展护卫猫急咬人的回击,师爷坦然收之,还颇为乐呵。
“学生也自认为这幅嗓喉能在台前幕后唱得漂亮!”
展护卫:“……”
展护卫被噎得好生气鼓。
展护卫不与师爷斗嘴了,论嘴皮子上弯弯绕绕的功夫,十个他也不是这白面书生的对手。
笑闹毕,言归正传,师爷正了脸色:
“王仵作——”
“卑职在。”
他这一肃,厅里原本融洽快活的气氛一下子就庄重起来了。
王仵作条件反射性地绷紧了神经,收敛了看他们斗嘴的笑意。
迅速地起身离位,恭谨地拱手肃立。
垂眉敛目,静静地聆听上官的吩咐:
“适才我与展护卫商谈‘壹号’赏金刺客,所犯下的又一桩灭门惨案。”
“刑案重大,你为避嫌,自觉留滞在内室规避,没有出来。待到我们的交谈声结束,才出来服用姜汤。”
“这很好。”
师爷对她温和地笑:“但其实你不必如此,因为这次我们正好有一些问题需要问你。”
“师爷请讲——”
女仵作一经进入了职业状态,立时不卑不亢,全副认真。
“卑职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师爷很满意衙下官吏的认真态度,不禁流露出些许赞许之意,对她肯定地点头连连。
“——不知王仵作对壹号了解多少?”
“壹|号?”
王安故意做出了疑惑的样子。
展昭主动给她解释道:“壹|号赏金刺客,如今江湖上身价最高的赏金刺客。因其出手从无失手,没有其猎不了的猎物,没有其完成不了的雇单。”
“也因其手段之罕见嗜血。”
“只要是在案发现场目睹到它的,都会被灭口。无论男女老幼。甚至连襁褓中的孩子也不会放过。”
“因着此,它犯下,常常成整一个的灭门惨案。”
总结:
“——恶得毫无人性,恶得极端彻底。罕见至致。”
“……”
王仵作的脑袋慢慢低垂了下去。
夜里含风,厅内灯笼的烛光并不算稳。窗外风一卷,室内的光影顿时就有了些摇摆的晦暗。
这种时候,王仵作的头又那么耷拉着,根本教人一点神情都看不到了。
师爷和展护卫对视了一眼,默契地都没有说话。只当是,究竟一介弱女子,听闻了这般残忍的事迹,情感上受不了了。
便静等。
等她缓过难受的情绪来。
好半晌,终于等到那王仵作有声了。
她似乎是深呼吸了一口气,依旧垂着脑袋,神情隐在晦暗中:“我懂了。”
慢慢地道:
“先前那白衣刀客所恶声追骂的——”
“展大人与白刀客所共极力追捕的——”
“——屠门贼。”
“便是恶名昭彰的壹|号赏金刺客。”
“是的了。”展昭接过她的话头,“我与白玉堂追捕壹|号到开封,壹|号却就那般神秘地消失了,只剩下一个王仵作你。”
“那时暴雨滂沱,街巷中行路人寥寥无几,所以我想让王仵作你仔细回想一下,是否有什么行迹可疑的人等。”
“或许在我与锦毛鼠追到之前,那壹号,已经和你擦肩而过了呢?”
“……”
于是王仵作做出认真回想的样子,想了好大一会儿:
“……可疑人等,不记得有。”
“——我只记得雨下得很大,黑乎乎的夜里有股淡淡的血腥味。”
嘻嘻嘻,她就是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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