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只听到他和蔼地对那堂中人道:
“从捶破鸣冤鼓,吸引附近大量居民前来围观,到声泪俱下,鼓掀起民意沸腾。”
“你将所有人都利用到了极致。”
“你将所有这一切,都达成得水到渠成。”
“但其实,孩子,你大可以不必如此费尽心机。”
他竟然走下了堂来,降阶,亲自把一老一年轻,两个近乎绝望的冤民给扶起了。
老的怆然失魂,听不进人话。
便主要对年轻的农夫进行告知:
“早在此之前,老夫就已经调来了中牟县的卷宗,将中牟冤案列为首要的大案,彻底接办了。”
林毅难以置信,两眸猩红,热泪凄凄。
扶着老大人的手,紧紧攥握:
“既已彻底接办,为何冤民未观察到开封府对中牟的任何动作?”
老大人微作狡猾之态,对年轻人隐秘地开解道:
“有些动作,见不得阳光。若连你们都能观察到,那么暗处虎视眈眈的魑魅魍魉,岂不是也全都能看得到了么?”
*
老大人隐秘的低言,音量极小极小,常人之耳力,根本难以闻及。
当然,于展护卫壹|号这般的武道高手,就毫无妨碍了。
他们的内力深厚至极,将每一个字都捕捉得清晰不漏。
安抚了情绪不太正常的林毅,府尹大人回归高位。
一袭职业装束的仵作姑娘,面戴隔臭面纱,肃然走入,先向府尹大人施了礼,然后领着怆然欲绝的林毅,及其义父罗老汉,来到那一排排担架面前。
单膝跪地,给他们挨个揭开遮尸布的一角,尽最大可能将语气放温暖。
“这是从开封后湖打捞上来的,已经全部经过了验尸堂的深度剖检,确定了作案手法,是先刀杀,后麻袋沉湖毁迹的。”
“浸泡在湖水中甚久,腐肿溃烂。卑职虽然已经带领诸学徒,用尽了防|腐手段,欲意最大限度保留受害者本来的面容,留其尊严。但无奈收效甚微,望乞海涵。”
林毅搀扶着神魂俱散的罗老汉,不停地给义父抚顺后背,顺气安神,以免老人一个承受不住背过气去。
看了眼这女子,总觉得她身上有种幽幽莫名的气韵。
礼数俱全地拱手道:
“生死腐化作泥,自然规律难逆。仵作师傅已经尽力,不必歉意。”
“好。”
仵作师傅点头,给遮尸布一一揭开,让林毅一一查看过去。
“是你们那些乡亲了对吧?”
“无错。”林毅点头,“十五具,确是无疑了。”
仵作师傅又把他领到了那一排假官差面前。
“这些……你可认识?”
假官差于牢狱中久熬大刑,早已不成人形。黑黑红红,污渍裹身发臭,被铁链紧紧捆缚着,被剽悍的开封官差死死压跪着。
一见林毅,如见来寻仇的厉鬼,顿时不住地往后瑟缩,害怕地乞饶连连。
林毅猩目冷笑,咬着牙道:“他们认得草民,草民自也是认得他们的。”
“——这些全都是我们中牟县衙的官差。”
“收受|贿|赂,助纣为虐。”
“草菅上告冤民的性命,如草菅蝼蚁,灭绝人寰!”
“好,”林毅被开封官差押回原地跪下,高堂上的包府尹沉稳颔首,向侍旁作文状的公孙师爷使意。
“主簿先生,让他画押。”
“学生遵命。”
*
接下来的深入堂审就与仵作职无关了,王安隐秘地巡睃全场,悄然地退了出去。
壹|号内力深厚,听觉灵敏非常。
她退出去大老远了,还能隐约地捕捉到那法邸正森严审录着的内容:
什么中牟县大半年来,孕妇接二连三地被害啦……
什么罗老汉的儿媳妇,怀着遗腹子,也被害,遭遇剖杀了……
县衙无能,处理不了孕妇连环被害案,还压着他们这帮受害者家属,不准他们往上报……
他们受害者家属联合起来,硬要往上告。
县衙还派歹人一路追杀谝杀,无所不用其极,就是不准他们把中牟的案子捅到开封府……
*
其事其迹,惨绝人寰,令人发指。
人们义愤填膺。
人们都很在乎这些。
开封府衙的法邸暴|力|机|器,尤其在乎这些。
但她对这些,丝毫不在乎。
弱即原罪,多少势弱者在强|权|倾|轧之下,连上告申冤的行为,都还未来得及做成,便已人间蒸发。在悠悠千古的黑暗中,湮没成尘泥,湮没得哑然。
林毅这厮,弱小青年而已。
竟能带领罗老汉,活着爬到开封府,擂响鸣冤鼓。
他们俩实在已经很幸运了。
能破开千万重荆棘,达这万中无一的幸运。
壹号不认为,那看似形容狼狈近乎崩溃疯癫的林毅,会真的只是介区区农夫,会真的是个善茬。
硬茬子刚上了地方县衙。
与它何干呢?
壹|号的软剑,被展大人及其官兵阵,收缴走了。
如今壹|号这畜生想做的,只是避开展大人,避开开封府,到外头铁匠铺,重新打造一把上好的软剑而已。
以方便今后继续接雇单,满足血|腥|杀|戮的旺盛情|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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