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的窗没关,王安把手臂伸出去,伸手接雪花。
雨与雪共落在掌中,很凉,很冰。
借着楼道里昏黄的灯光,王安详细观察掌中的晶莹。
很精致很漂亮的六角形。
慢慢在她掌中化成了雪水。
王安伸出舌头,把这滩雪水舔去,品味着其中的滋味,缓缓眯起了漆黑的眸。
她喜欢体验。
体验一切。
打了热水上楼,途中与数队值夜的巡守打了招呼。
回到房间,夫君已经不在倚床里看书了,而坐在桌边,大腿搭着二腿,严肃凝望着她。
桌布藏青色绣银边,桌面上,展开着胡冰岩留下的那封情信。
妻子把热水盆放到洗漱架上。
问:“你这架势,是要审问我?”
丈夫答:“是。”
“你精通敌国语的缘故,展某可以不过问。”
“但你留存旁的男人的情信,必须给为夫解释清楚。”
“缘故在何,莫非你对他存了情不成?”
“吃醋还没完没了了是吧!”
妻子终于不耐烦了,耍犟道:“我就是不解释了,你能怎么滴吧?!”
展昭:“……”
磨后牙槽,慢慢地道:“如此之无理取闹。你若是个男子……或者是个会武功的……展某定要与你削一顿。”
“问题是,我不是呀!”
王仵作贱兮兮地笑嘻嘻:“我非但不是个能与你掐架的男子,我还是个弱质女流,还是你的爱人,你能怎么滴吧?!嗯?嗯?嗯?!!”
展昭:“……”
世间竟能有如此引人恼火之笑颜。
展昭生平第一次见到,简直突破了认知下限涵养忍耐极限。
夫强压着火:“我不与你吵架。”
妻贱兮兮笑:“我也不想与你吵架。”
夫撇过头去,手按着桌面上可恶的情信。
森寒地道:
“——阿安,为夫再问你最后一遍,这桩,你究竟给不给解释?”
“不给。”
仗宠欺人,阿安无赖得彻底。
“好……”
“很好……”
男人恐怖地平静了下来。
“记住你现在的答。”
“先去洗头吧,待会儿盆里的热水凉了,可是要冻出风寒的。”
阿安便去洗头发了。
拿皂角把微油的发洗净。
毛巾擦到半干,然后自然地搬了个凳子,坐到了丈夫身前。
“用你那劳什子的神奇内力,帮我烘干。”
展昭给她慢慢烘干,边烘干边轻轻按摩头皮,舒服得妻子昏昏欲睡享受至极。
……唉,他真是个好男人。
……天底下简直没有比他更暖的好男人了。
刚被她狠狠欺负完,照旧还这么呵护她。
“嘻嘻嘻……”
“好昭昭,人家现在发现……你对我,真真不带一丝脾气的。”
展昭在她脑后,面如沉水,无声地冷笑微微,不作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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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烘干了。”
“烘干了?……哦,那咱熄灯归寝吧,外头雨声纷纷,今夜定能睡个好觉。”
“……可困死人了。”
粉唇微张,呵欠连连。
“为夫还不想睡。”
“那你在桌边继续看书,或者跟那封情信抬杠吧。我先上床睡了。”
“不,为夫不睡,娘子也别想睡。”
娘子疑惑:“不让我睡,你想让我做什么?”
夫不说话。
就这么幽幽暗暗地瞪着她。
妻悟了。
“最近中牟侦案,事务纷繁,太累了。”
“我实在提不起兴致,也没多余的气力与你折腾。”
夫定定地道:“可我想要。”
“那好吧。”妻想了想,把烘干头发时置于他身前的坐凳挪开。
小猫一样,蜷缩于他两膝间。
手慢慢探了过去。
轻轻地问:“这种折中一些的,可以代替么?”
夫享受地闭上了眸,身子放松,往后倚在椅中。
“可以。”
“你继续,阿安。”
阿安俯下了头去,慢慢地来。
她的姿态实在乖巧至极。
以至于夫揉着她的发,渐起了恻隐之心。
“关于留存胡冰岩情信的原因,你当真不给为夫解释了?”
“关于留存胡冰岩情信的原因,我当真没法给你解释。”吞吞吐吐含含糊糊地道。
解释了,就是仕途尽毁。
于是夫恢复了面如沉水。
“看样子,他对于你来说,确实特殊。”
“是挺特殊的。”阿安唇边,银白的涎丝隐隐,“他是给我留下印象最深刻的一个学徒。”
夫最后一丝恻隐之心也消了。
抚着她乌发柔软的脑袋:
“你先前笑嘻嘻欺为夫,与为夫叹说,为夫待你真真宠你到极致,没有一丝脾气……”
“其实这是误的。”
“为夫也是人,是人,怎么可能没有脾气呢?”
她真真踩到他的底线了。
再好的男人,忍耐度也是有极限的。
掌中微微用了点力,她猝不及防,被猛噎了一下,赶紧挣扎着把脑袋挪开,涨红着脸,手臂撑地,猛烈地咳嗽连连。
展昭看她狼狈的情态。
唇角勾起,微微笑问:
“憋屈么?”
咳嗽,涎水生理泪水直滴:
“憋屈……”
“刚刚为夫被你欺得更憋屈。”
“你在折腾我?”
妻意识到了这点,讶然地抬起水眸,渐显出愠意。
“夫妻之间,哪有不吵架的。”
“你我成婚这么久,总共才吵了刚刚一场架。”
“我以为夫君该是欢欣,而非暗恼?”
展昭撇撇嘴。
“站着说话不腰疼,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合着刚刚被欺负得满肚子委屈的不是你是吧???”
禽兽:“刚刚被欺负得满肚子委屈的那个确实不是我啊,我是欺负人的那个啊,我只感觉很爽!”
夫君:“……”
暗暗磨后牙槽。
妻从他双膝间爬了起来。不给他了。
白皙的面颊被刚刚那猛然一噎,呛得余红犹在,咳嗽微微。
抚着喉咙起了身。
愠怒地嗔道:
“你既折腾够了,我去睡了,剩下的你自给自足吧!”
夫沉声,冷笑低低:
“娘子以为这就算折腾完了?对于为夫来说,今夜的折腾才浅尝辄止,刚刚开始!”
他一弹指,屋内的灯烛便灭了,一片黑暗。
只闻得秋夜间,官驿外,雨雪声隐隐。
乍地失了光明,视觉一时适应不得。
禽兽如睁眼瞎,茫然地伫立在黑暗中。
双脚忽然离地悬空。
连自然下垂的双臂,带纤瘦的身躯,整个儿被人从腰间环抱,死死禁锢住,扔进了床纱帐里。
低低惊叫:
“你作甚,夫君!我刚刚不是已用折中的法子给你替代了么?!”
夫君把先前她欺他的无理恶语,原封奉还:
“——你能怎么滴吧?!”
真不知谁给她的错误认知,好男人就当好到无底线零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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