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隐隐约约的瘆人感又回来了。
而且前所未有地恐怖强烈。
禽兽醒来了,咧着白森森的牙齿,黑幽幽的眼珠子钉着他说:“打晕这两个官兵,打晕孟刀与胡青。”
“……”
她醒来时,他们四人,已经离开监狱,在外头。
几乎是一离开监狱的范围,仵作师傅,立刻就从昏迷中醒来了。
时已傍晚,白昼与黑夜交替的逢魔时刻,西天一片血红撒开,暗沉沉。
人世,人间迷离,混乱而有序。
大街上,小孩子举着纸风车顽闹地跑过,农人荷锄归家,商铺吆喝叫卖几许,黄狗低吠打闹,卖猪|肉的砍菜价的……众生芸芸,百态都有,人间烟火气浓重。
红日西垂,映得人间的街景也仿佛飘在晕红中,美得近乎虚幻不真实。
这种情境,很暖。
禽兽的威胁,却让林毅感受到了锥心腑的寒,一瞬间,如坠冰窟。
“打晕这两个官兵,打晕孟刀与胡青。”
她阴冷地说。
“关于罗福究竟怎么死的,想必你已经从林欢处得知真相了。既知真相,就只能服从于我,成为我的附庸。”
“——否则我就把罗福的案子翻回去,让林欢重新判回死刑。”
她能把罗福的案子翻过来,就能再把这桩案子翻回去。
她是顶级的仵作,她有这个能耐。
“……”
林毅者,死寂沉默。
他原本还心存着隐秘的侥幸,以为她不知道。
这下,连最后一丝侥幸,都彻底消散了。
“——不是吧,都敲晕过您一次了,您还不老实?”
她与林毅的对话云里雾里。
孟刀胡青,两个官兵,并没有明白她威胁了些什么,只是嘲讽而无奈地感叹。
把阴沉沉的仵作师傅放下来,放在傍晚人马稀疏的大街上,
引着她入邻近的小巷里。
“来,进来,您再阴诡擅谋,究竟壳子还是个弱质女流,大街上敲晕弱女子不文明,咱进来敲。”
仵作师傅不进去。
仵作师傅阴阴地钉着林毅,以对附属物的态度,强硬地下达命令:
“你,跟他们进去。”
刺骨阴寒。
林毅知道,自己已经被这王仵作咬定吃得死死的了。
受挟制于人|皮禽兽,青年垂着的双臂,袖筒里,拳渐渐紧攥。
思及监狱里的亲哥,终又松开了。
吐出口浊气,妥协。
“我跟他们进小巷,但我不能保证,如您所愿,把他们俩全撂翻打晕。”
“孟刀胡青,究竟乃直属于展大人的精锐,身手远超寻常官兵,又是以一敌二,我很难赢。”
孟刀胡青,搭档两个,互相对视一眼。
孟刀双臂交叉在胸前,抱起了胸,一根腿杵着,另一条腿一颠一颠的。
胡青不似孟刀放松,胡青更谨慎,把手握在了制式佩刀的刀柄上。
问:“你突然开始听她的令,为什么?”
林毅苦笑:
“我不能说。”
“抱歉,真的很抱歉,我一直拿你们当朋友的,从没有想过要以武冒犯你们。”
步步沉重,活动着手部的骨节,进入了僻静的巷里。
孟刀胡青皆看出了他的迫不得已。
好意安慰:“你不必感到愧疚,我们已经明白,你在某处受到了此仵作阴诡的挟制。我俩把你打晕后,会连你带王仵作,全部带回官驿,交给开封府。让包府尹公孙师爷审问出,她究竟挟制了你什么,解除这个挟制,还你解脱。”
林毅心领了两位精锐的善意。
但坚定地摇了摇头,拒绝:
“王仵作对我的挟制,绝不能被开封府审问清楚。”
审问清楚,他亲哥的命就没了。
“我会竭尽所能,击败他们俩,打晕他们俩。如果全力以赴后仍旧失败了,希望您能体谅,究竟以一敌二太难了。”
这句恳切的请求,是对王仵作的。
王仵作退到了小巷外,堵住小巷出口。
摆弄着淡粉色的指甲,面无表情。
“你做。我在外头等着。”
林毅心底微沉。
她没答,如果他失败了,她是否会整死他哥。
这就意味着,他只能赢,绝不能败。
入深巷,在深巷。
幽幽的深巷里有老树,树冠金黄,
秋末近冬,巷子里的青石上,铺满了金黄色的小叶子。
林毅对孟刀胡青。
陈州南凌军营的军官,以布衣身份,在中牟县,对阵开封府的两大精锐。
孟刀胡青很遵武道礼仪,见他手无寸铁,便把自个儿的佩刀解了下来,放在了一旁的青石阶上。
“你人很好。”
“对你,我们不以一欺二。”
“我先与你交手,若我赢,你被敲晕。”
“若我败,则胡青再与你对锋。”
“谢谢。”
林毅重重地道,抱拳。
招式碰撞犀利,步法变幻迅速。
渐激烈,巷中的落叶卷地而起,随劲风翻涌。
傍晚,天快黑了。
约摸有半个时辰吧,也就是西沉的日头彻底沉没了的时候,林毅筋疲力竭地出来了。
“成了?”
禽兽停下对指甲的摆弄,抬眼问他。
“仵作师傅的令重如山——岂敢不成。”
受挟制于禽兽,林毅恭驯地答。
脸上数块淤青,乃拳头的劲风所留。
走路微瘸,左腿被扫堂腿重击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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