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雀隐隐觉得不妙,却又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下一刻她蓦地解开遮盖全身的长袍,空间以她为中心蓦地开始模糊扭曲,仿佛一个疯狂增殖着的黑洞向四周延展,那件遮蔽的黑袍也被这股力量向她身后掀飞出去。
众人震惊地看着她单薄的身体上伤口仿佛一瞬间全部呈几何态加深,青黑蔓延,血口迸裂,头上不知道是被什么锋利东西砸出来的血迹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棠樾突然想起来她曾经将受伤的旭凤和昏迷不醒的润玉平地传送走,虽然不知道她现在要干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他抬眼看了看隐雀,却发现他也一脸茫然。
情态紧急,他趴在地上,强忍着右肩的剧痛吼道:“拦住她!她要献祭自己将整个灵霄宝殿送走!”
大殿上霎那间哄乱起来,羽族也顾不得按住手底下的众仙,纷纷冲上前来,却又被某种气场所阻隔在外,连同最近的隐雀也被掀了一个跟头,远离了中心。只有他始终被安置在汝瑾身边,似乎他是个重要的物件,生怕把他弄丢了。
他听见有人绝望地大喊:“怎么停下来?”
晚了,棠樾脱力地从左边翻了个身。虽然他是目前唯一够得着汝瑾的人,但是此时要停下传送的过程,大概只有杀掉她,而他已经没有了一击致命的能力。
传送的进程已无可逆转。
周围昏暗下来的时候,他看见汝瑾倒了下来,在和他一肩之隔的地方,稀疏的头发也沉默不语地勉强遮蔽着脸上的狰狞痕迹。
无论是神是仙,强行突破自身极限只有一种结果。当日她将润玉和旭凤送走已经不轻松,现在却一下子强行送走开这么多人……
“为什么呢?”棠樾和她并肩躺着,轻柔地问道。
她在身影消失的边缘睁着一大一小两支眼,口吐白沫:“有人在的地方,哪里都不好。混沌的世界中是不是不会有糟糕的事情发生?”
“但是也不会有好的事情发生。”
“……哪里有什么……完完全全是好的事情呢?”
这个问题有点把他难住了。他有点理解她的意思,比如她的父亲也许给她做过爱吃的食物,她的丈夫也必然曾经对她露出一个笑容。
就像润玉对他一直很好……但是他的抚养的背后的目的是什么呢?
人总是在不可理喻地追求不求回报的爱和不含杂念的善意,哪怕知道自己未必值得。
棠樾条件反射地,脱口而出:“据说我的母亲至死都在拼命保护我。”
“……我被我爹卖掉时,她哭了……但是她没有拦着。”
棠樾本来只是想套问些情报,但是此时此刻他注视着她越来越淡的轮廓,忽然心间填满了悲悯,不再执着于质问她的计划与目的。
他的手不由自主敷上了她青紫红白交错的脸颊。他低低地说道,像哄一个哭泣的孩子:
“睡吧。混沌来了。”
*
忘川正在地动山摇,与河岸垂直方向突兀地撕开一道裂谷,弱水从与涿鹿战场大地上那道裂缝别无二致的缝隙间飞流奔瀑,倒灌而入。
到处都是滋哇乱叫的魔物,混沌在裂谷中翻涌,里面还有个脏东西在表演金蛇狂舞。
来自血海的魔物们呼吸着天魔交界处新鲜的空气。它们本来没有固定的形态,不同于生着锋利爪牙的妖怪和外表与神族差别不大的魔族,大多是形状诡异的肉块与触手,有些装饰性地在身体上随机点缀了一些眼球和类似口器的裂口。
它们本该如以往的无数个十万年一般,懒洋洋地呆在混沌日渐稀疏的血海之中,但这一次不同,它们被摇摇欲坠的大封吸引而来。有一些已经急不可耐地四散开来去寻找新的风景,但更多们挤在忘川的某一处,这个竖井一般的世界之门,就像聚集在糖块上的蚂蚁一样,循着本能等待着大封破碎的时刻,等待着去往自上古时代以来就再未踏足的人界。
突然之间,它们的群体中出现了一阵骚乱,接着是几声惨叫,再然后便是乱七八糟的法术与法器乱砸,沉闷地肉质交响,就在这一片混乱中,它们听到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种族久违的惊恐尖叫:
“忘川!忘川与血海融合了!”
“太上老君掐算的本应是在数年之后!为什么提前了数年?为什么偏偏成了今日?”
一开始空间动荡的中心反而成了混乱的边缘。
棠樾咬紧牙,以左手支撑爬起来,喘息着坐在地上。
似乎过了了很久,又似乎只一眨眼。
显然他是落入了敌人的圈套,但也有好消息,他感觉右肩的疼痛轻了一些,大约再过一段时间就能活动。想弄死他的隐雀也不在附近,而且貌似也被盟友算计了进去,现在怕是正自顾不暇。
他正打算缓一缓再爬起来,头顶上忽然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来自一个他根本没有察觉到正在他附近的人。
“我耗费了整整十万年的心血,不着痕迹地把活物填入血海这个无底洞,它才扩大了那么一丁点。”
棠樾险些弹跳起来,又按捺住惊疑,做出了毫不意外的表情。
他认出了这个声音。并不意外,在看到汝瑾的那一刻,他就考虑到了幕后操盘手是这个人的可能性,魔族的大长老。
“……好在这一丁点便足以改变世界交叠的规律,与我预料中的一天也不差,忘川与血海重合的时间提前到了今天。”
“天界的兵力布防图我又没说不给你,”棠樾故意用嘲讽的语气道,以示在战略上藐视敌人,“大长老就对吞并天界如此急不可耐,竟连自己的合作对象也算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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