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入关,花了三个月,修炼得几乎走火入魔……幸亏有惊无险,出关后,他终于到了圣人之境,是他以不世修为,直接将‘遗世’砸裂开一条缝……”
封如故不想听那些,勾住他的脖子,往他耳朵里吹气。
也许这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撒娇了。
于是他使足了浑身解数,带着哭音说:“师兄,我疼,我疼得要死了。”
现实之中,常伯宁心疼得要碎了,眼泪扑簌簌直往下掉。
那些还活着的年轻道友都被领了出去,重伤的荆三钗也被他师父亲自抱走。
此时,牢房里,只剩下常伯宁与封如故两个还能喘气的。
常伯宁将自己的外衣除下,将封如故妥善包好,捧起一件宝物似的,将他拥在怀里:“不疼了,再不会疼了。师兄带你回家。”
他一转身,抱着封如故,跨过重重尸首,头也不低一下,向不远处的一线光明走去。
每一具魔道血徒尸首,皆遭乱花穿身,死相形如蜂巢,凄惨无比。
鲜血和漫天的落花一道,凑出了一道瑰艳绮丽无比的花道。
第75章十年心事
封如故跌入了漆黑如沼的长梦。
醒来时,恰是一个黎明,初阳的暖意掸落在他眼睫上,带着一点雪的气味。
他离开时是秋,现在是冬了。
外面刚下了一场大雪,雪影映得天地俱白,光线百转千转,落在封如故身上,让封如故疑心自己落入了一个光的迷宫。
太久没睡过床,过度松软的触感叫封如故以为自己即将融化在床上。
因为早就疼得钝了,疼痛反而复苏得很慢。
封如故仰躺在床上,缓慢眨巴着眼睛。
世界太亮了,所以暗了一半的感觉就格外强烈。
眼睛实在疼得厉害,他花了点时间,想明白自己是谁,又花了点时间,一点点梳弄自己的处境。
他混混沌沌,迷迷蒙蒙,一会儿觉得自己活着,一会儿觉得,还是死了更好。
某一瞬,他脑中突然闪过了一道灵光,灵光里站着个孤独的小人儿。
他豁然睁开眼睛,翻身坐起,连鞋也没穿,径直奔出温暖含香的小舍。
封如故醒的时间很巧。
常伯宁守了他数个日夜,刚刚被师父逍遥君强押着去休息,叫燕江南来照看。
燕江南虽好剑走偏锋,爱研究毒理,然而正统药理是风陵女药君元如昼教养出来的,也是小有所成。
她一心想做些什么,捏着小药扇在廊下煎药,却见封如故身着单衣,被发跣足,从屋中跑去,向着东南方纵身御风而去。
燕江南一时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片刻间,雪地里的几双脚印和滴落在白雪之上的赤红血迹,让燕江南后知后觉地变了颜色:“小师兄!”
封如故体内灵力衰微,宛如瓶中残酒,只剩薄薄一层底子。
他用几乎可称之为“竭泽而渔”的消耗方法,一路赶到了客栈。
封如故闯入客栈时,将宾主都唬了个魂飞魄散。
今年的第一次场雪,下足了一天一夜,这对穷人而言不啻一场大灾,一大清早,城里就已清出了两车冻毙路边的尸首。
封如故着一身染血的单衣,又活活流干了自己的一半血,面孔雪白,嘴唇无色,简直像一具冻死后又诈尸的艳尸。
三月不见,客栈小二早忘了这客人,只觉得此人有些面善。
他迎来送往过不少宾客,也算是见识广博,在短暂的惊吓后,他很快判断出封如故是一副贵公子相,兴许是时运不济,遭了抢了。
他捧了一杯热茶来:“客官,您喝口茶,平一平……”
话未说完,那艳尸就直直登上楼梯,直奔他在梦中回来过无数次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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