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真在操场宣泄的日子,他正在解剖室里,和冰凉的大体老师脸对脸。福尔马林熏得每个人都涕泗横流,每次下课,夏宇的眼睛都格外鲜艳。
他的手机24小时开机,总是贴身带着,程真的电话却越来越少。夏宇几次想去高中找程真,看着镜子里那张狼狈的脸,只能叹着气作罢。
可他到底没能忍到暑假。
夏宇一路骑着车,晚风吹不散心中的燥热,那个夜晚的记忆太深,他没法把这一页翻过。
程真一天天地长大,他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
他早已习惯程真坐在自己身边,安静地翻书写字,那个画面烙在他每一个周末,直到突然消失,才体会到戒断反应般的烦躁。多少次在电话里,程真用单纯的声音问自己“什么时候能见面”,每次讲完长长的一段话,都用一句不经意的“想你”来结尾……
挂上电话,他才敢在心里回答一句“我也想你”。
夏宇把车停在操场附近,他知道这个时间,程真多半在跑步。他本想在栅栏外面,静静地看一会儿就回去,却看到程真躺在草坪上,一个清秀的女孩坐到他身边,他们在那里聊天,像一对早恋的校园情侣。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墙外,直到他们聊完,女孩又跑了几圈离开操场,程真缓慢地返回宿舍。
夏宇彻底冷却下来。
天色也彻底黑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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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雏鸟
学期结束,程真和室友各自收拾东西回家。
他思考了半个学期,才对未来有个模糊的方向,期末时文理分科,他在表格上填了文科。
那时的医学院,临床专业基本不要文科生,所以常青对他的选择大为失望,抱怨他不和自己商量之后,又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学文的话,中医学院也不错!不然你还能学什么,护理?虽然有点辛苦……”
程真一时气结,愤怒冲到脑门。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别人的父母从不要求自己的孩子继承自己的职业,她却和夏宇的父亲一个样,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那么多选择。
他能理解当年护士用“传染源”跟他开玩笑,却不理解母亲一次次被人责骂时的退让,特别是她们竭尽全力也没能把病人抢救回来时,家属却把她当成杀人凶手——杀死他们的,难道不是有毒的化学品,不是他们的疏忽大意,不是工厂松懈的管理吗?
到底是有什么毛病,才让他们对这个职业如此执着?
“你有病吧?!”
程真再也压不住怒火,摔门离去。
随着年龄增长,他和母亲的冲突越来越多,住校使他们免于争吵,可到了假期,所有矛盾就一齐爆发。不用她催,程真自己就去补课,不求上进,但求清净。
他把这段经历讲给夏宇,后者只是苦笑。
“你从来都没告诉我,为什么学医,别跟我说那些套话,也别扯情怀。”
夏宇仰头思考半天,只憋出一句:“我不知道从哪说起。”
程真气得想打人。
“你很介意这个?”夏宇摸了摸他的头,程真的头发不短,却很硬,手感像刺猬,他想象了一下以后要上的动物实验课,也不知有没有刺猬,自己舍不舍得下手。
程真烦躁地躲开他,脱口而出:“当然介意!你以后有挨不完的骂,加不完的班……”
话到一半,他才反应过来,可闭嘴也来不及了。
夏宇笑得温柔,却没放过他的漏洞:“我加不加班,你在意什么?”
暴躁是为了掩盖心虚。
这句话在程真身上得到了验证。他跳起来抓住夏宇的手,膝盖一顶,就把他压在床上。难得有一天休息,他又去了夏宇家,邻居都在上班,房子里只有他们两人,怎么折腾也没人听见。
夏宇反抗几次都没能挣脱,整个身体都被他压在下面,程真闹累了,就保持着那个姿势趴在他身上。过了一会儿,他又觉得这姿势别扭,就蹬掉拖鞋,爬上床,躺在夏宇旁边。
两人四肢交缠地躺在床上,他倒不觉得别扭。
“程真,”夏宇背对着他,嗓子有点哑,“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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