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脚低一脚地跋涉着,辛未能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走出去不算太远,远远的看到林子里另外两间木屋。廖小柔说李大刚现在在种药材,大概这里也有别的农民。这两间屋子门关着,烟囱上没有烟,不过老远有个高大的男人拖着一根大大的树枝从树林里走出来,走累了,停在屋外小院的院门边。树枝太大了划拉着一大堆雪,很不好拖,男人干脆取下别在后腰的一把斧子,蹲在那儿用力劈砍。
辛未看不真切,跌跌撞撞狼狈地跑过去,在看清那个男人挂着雪花的络腮胡后停下脚步。男人听见声音扭头看过来,毛皮帽子和厚皮外套的毛领子和围巾和满脸浓密的胡子让辛未连他的眼睛也看不太清。
辛未关掉小喇叭,努力地笑笑,回身指一指李大刚住处的方向:“大叔,住那儿的廖强,你看到他了吗?”
男人无声地盯着辛未看了很久,垂下头疏远地摇摇脑袋,把已经劈开的树枝掰扯断。辛未心里一动,刚想继续问,男人手里的斧子带着风声挥了下去,深深地砍进枝干里,带起雪屑和木屑,这分明的疏远让辛未没好意思再问。雪更大了,一片片雪花的尺寸是辛未从没见过的,她向前走了一小段路,不得不放弃地转身,期盼着田翔能带来好消息。
费了老鼻子劲走回温暖的木屋,回头再看,砍树的男人已经不见了。等了好半天田翔才独自回来。辛未明显的失望让田翔无言以对,他往火炉里添了两根柴,关切地问道:“冷不冷?”
“不冷。”
“这家伙又死哪儿去了!”田翔气愤地骂,“这么冷的天还整天钻在这儿!”辛未无语地笑笑,被雪扑湿的脸又被热气烤干,皮肤紧绷绷的不是很舒服。
两个人在这间连多余的板凳也没有一只的屋子里默默相对,辛未突然明白过来,坚决地走出屋门,坐上来时的雪橇,对跟出来的田翔说道:“先回去吧,回去等他。”
田翔点头:“那……成!先回去吧,饭都没吃饿坏了吧,回去先吃饭!”
马车回去的时候还是走的同一条路,甚至雪橇下的滑雪板就是从来时压出的路槽子里滑过。辛未闭起眼睛深深吸一口这里冰冷的空气,微笑着说道:“走吧,真的饿了。”
小马欢腾地扬蹄,蹄声铃声是那么清脆,穿过风雪不太清晰地传进一个人的耳中。远处的树林里闪出刚才那个高大的男人,他站得比白桦树还要笔直,穿着那么厚的衣服依旧能看出胸膛的剧烈起伏。他不得不把全身力气都便在腿上,这样才能忍住不向前奋力奔跑。
漫天大雪阻挡不住视线,马拉雪橇就在如火般灼灼的注视中渐行渐远,一声鞭响后车身开始转弯,车后座上那个穿着臃肿的身影向一边侧去,然后拐过小山包,一眨眼之间从他眼前消失。
手里握着的斧子滑落,砸进脚边厚厚的雪地里。他粗鲁地用两只手在眼眶上擦拭尽粘冻的雪片。真的消失了,没有了,她的背影。白色的天地变成完全的空白,短短的一眼甚至没能看清她现在是不是又变瘦了,她不好好在宁城呆着,大老远跑这儿来干什么。
他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他只知道自己的心已经无法再跳动,血液郁积在一起,快要炸开血管,把他也炸成碎片。
没办法再管住自己的脚,他开始只是向前走了几小步。慢慢地脚步变快,慢慢地从走变成了跑,再从跑变成了狂奔。在他奔向她的这条笔直的道路上,他越过几丛低短的灌木,穿过一小片树林,再跑过一片看似平坦实则坎坷颠簸的雪原。
再使劲跑快也赶不上雪橇的速度,他向前跑得越远,她离开的就会更远。他冲上小山包,脚底下踩虚了一跤摔倒,滚了两圈又滑到山包底下。身上粘的雪让他看起来象是一只北极熊,他一骨碌爬起来手足并用地向上爬,不管抓着什么都用力攀住,四脚着地暴怒地冲上山顶往屯子的方向看过去。
马拉雪橇已经远得只能看见一个小影子了。他钉在北风呼啸的山包顶上,听着风声里自己情不自禁的低唤:“心,心肝儿……”
没人回应他。就如同这些年来每次低唤时一样,他的心肝远在千里之外,远在另外一个人的怀抱里。在他还没能把她彻底遗忘之前,她不应该再次出现的。
他怎么忍心离开了那么久的心肝宝贝。沉重的呼吸里多了些让男人赧然的声音,他一把揪下自己的帽子抓在手里,被风吹得眯起眼睛。手伸进口袋里居然摸到了烟盒,拿出一根烟急不可奈地叼在嘴边,再怎么也摸不到打火机。
无辜的香烟被碾捏成碎屑抛在风中,“心肝儿,心肝儿……”他很冷,冷得嘴唇哆嗦,马车完全看不见了,他颓然地向前走两步,呼唤声不知不觉变大,“心肝儿!”
风雪压过一切,他就这样盯着远处,不知道再躲藏到哪里才能让自己更温暖更安心一些。
莫名有歌声从背后传来,《三套车》刚才唱到一半,现在突兀地不动声色地接了下去。“小伙子你为什么忧愁,为什么低着你的头,是谁叫你这样伤心,问他的是那乘车的人。”
小喇叭的音质不高,这么恶劣的气候条件下更是唱得不完美。就在这样的歌声中,他慢慢地转回身,看见了刚爬上山包还在喘气的辛未。
片片雪花打着旋儿从天空里落下,落在两个人的身上和身边。那年台风天里获救之后她躺在医院病床上,半昏半边地听见郑铎把她的事全都说了出来,而他跪在床边握着她的手轻声呢喃,我什么都不稀罕,我只稀罕她。
辛未抿抿嘴唇,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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