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来,我的国家队经历真是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
虽然黄丰、达申申、沈润和我都是大学生球员没有职业足球的经历,但他们显然都接受过多年系统的训练,比我这个野路子要强出许多。要知道在上大学之前,我的全部足球经历也就是野球而已,一堂正规训练课都没有上过。大一的时候,校队的孙教练找我加入校队,这才刚开始接触正规的足球训练。
后来,我成为校队主力,而我的人生也如同开挂一般让人羡慕。
先是在去年,我们上海理工学院终于在大学生足球联赛中创记录地获得了第四名,名次紧随成都传媒、华东外国语学院、北京法兰克福金融国际传统三强之后。
接着,我入选了本届大学生足球联赛的明星阵容,组成国家大学生足球联队,代表中国去韩国参加东亚大学生运动会的足球比赛,黄丰、达申申和沈润也在队中。
就当我以为这就是自己足球生涯的巅峰时,更让人匪夷所思的幸运却还在后面。我们代表中国在韩国的比赛中披荆斩棘,先后战胜了朝鲜、日本和应邀参赛的澳大利亚大学生队,最后在决赛中轻松地三球将东道主韩国队挑落夺得了冠军。我也以主力身份参加了所有的比赛,没有进球,但有多个助攻。
回到国内,中国大学生足球联队成为了国人的英雄。原来韩国为了能在本土夺冠,尽然安排了多个国奥队职业球员加入到大学生球队中去,却还是被我们轻松斩落马下。在比赛结束当晚,韩国多个职业球员的信息流传出来被曝了光,国内舆论瞬间沸腾起来了。要知道韩国队作为中国队多年的苦主,在各个级别的比赛中多年难求一胜。而如今有半支职业国奥队员组成的韩国队,却被我们不知不觉地就给打败了。
我还清楚地记得那时在北京国际机场的国际到达出口,我们所有人一脸懵圈地看着密密麻麻围在外面的球迷和写着“欢迎‘抗韩’英雄归来”字样的横幅时的情景。
“最强世代”、“国足未来”的名号纷纷落到我们头上。那时正值戚指导在为冲击世界杯组建新一届国家队,听说足总每天都能收到上百封要求以我们为班底组建国家队的邮件。最终国家队的教练组听取了民意,从大学生联队中破格提拔了四名球员补充到国家队中,而我很有幸地成为了其中一个。
虽然我们被球迷寄予厚望,但在国家队中我们被称为“选秀球员”,或多或少地受到了排斥。其实我也很能理解,一来我们的实力根本算不上国内最佳,二来他们都有不少兄弟,为了一个国家队的名额拼命努力多年,却仅仅因为球迷的要求而被我们挤掉了。
如今幸运已经全部消耗光被打回了原形,该是梦醒的时候了。我爸就一直反对我踢球,用他的话说老钱家祖上十八代就没有这踢球的基因,普通人就该老老实实找个正常工作不要做什么球星梦。
我叹了口气,现在看来,他是对的,我原本就不该进国家队去“祸国殃民”,从今往后我不再踢球就是了。
主意打定,人也就放松了下来。我又重新回到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早上我被一阵铃声吵醒了,掏出枕头下面的手机看了看却不是手机在响。沈润也被吵醒了,闭着眼睛手在床头的柜子上到处摸索手机。我稍微清醒了一些,听出这是房间里的固定电话铃声。
我清了清嗓子,拿起听筒,“喂?”
“钱先生、沈先生,早上好。我是基地的工作人员,足总安排来接您们去机场的车已经到宿舍楼楼下了。”
“哦,谢谢,我知道了……”我刚要挂上,忽然想起忘记问时间。连忙又拿起听筒,还好对方还在线,“请问是几点的飞机?”
“是飞上海虹桥机场的吗?”
“嗯?对,应该是吧。”我说。
“我看看……十一点三十,第二航站楼。”
“好,谢谢!我们收拾一下马上下来。”
我挂上了电话,看了一眼座机显示屏上的时间,已经九点四十三分了。有没有搞错,这哪儿来得及?一激灵,人顿时清醒了过来。
“沈润,赶紧起来吧,接我们去机场的车都到楼下了!”乘着我接电话的功夫,他又趴下睡着了。“润?润!快点啊,要赶不上飞机了!”车是卡着点来接,到了楼下才叫早,比赛虽然输了,也不能这样打击报复吧。
“几点了?”隔了一会儿,沈润迷迷瞪瞪地抬起头问。
“十一点半的飞机,现在都快十点了。你赶紧起来收拾啊!”我一边说一边手脚不停。
“那不是还有一个半小时呢吗?”
“你快点吧。”我拿起毛巾胡乱在脸上擦了擦,然后塞进了行李箱一个隔水的密封袋里。“从这儿到机场路上就要至少二十分钟,还要办登机、托运行李、过安检,时间很紧。你赶紧起来啊,不然我自己先回去了!”
听了这话,他这才从床上爬起来开始洗漱收拾。
沈润完全还像个大孩子,最怕的就是独自一个人,集训期间无论吃饭、上街他都要找我或者达申申陪他一起。
手忙脚乱地整理完,我和沈润背着行李出了门。我原本还想着去和冯毅他们大声招呼,很可能和他们一个航班,毕竟我们都是回上海。不曾想出了门来,整个楼道里冷冷清清,一个人也看不到。
我们疑惑地走到楼梯口,一个女工作人员迎面走了上来。
“钱先生、沈先生,车已经在大楼的门口了,只是……”
听声音应该就是刚才给我打电话的那位工作人员,她面露难色,说话有些吞吞吐吐。
“怎么了?”我问。
“有一些记者,堵在门口。”
“领队呢?”沈润问。
“他昨天没有回这里,应该是直接回家了吧。”工作人员回答。
“队长冯毅呢?”我问。
“他的朋友昨天半夜来把他和其他几个上海的队友接走了。”
“那其他人呢?”沈润问。
“昨天晚上、今天凌晨都有车来把他们接走了。”
“啊?”我和沈润面面相觑,“整个楼里就剩下我俩了吗?”
“达申申先生和黄丰先生还没出来,接他们的车也已经到楼下了,我正打算上去也告诉他们一声。”
“球队的都差不多走光了,记者还来干什么?”我不理解。
“应该是不知道吧。看足总的车进来,肯定以为人还没走。”
“保安怎么不拦着?”
“昨晚折腾了一宿,基地保安以为没有人留下了,就干脆放他们进来了。”
我心想你该不是也把我们给忘了,直到车到了楼下才想起来的吧。
“好,知道了。谢谢你。”我和沈润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楼下走。作为国内球踢得最好的一群人,属于关系网里的稀缺资源,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会有一些朋友,等集训结束有人来接去应酬一下也是情理之中。但统一半夜接走,恐怕不是一个巧合。我想起昨晚睡不着看到的那些进出基地的车辆,可是干吗非得半夜走呢?弄得像逃命一样。
刚下到最后一级台阶,还没转过来对着出口,沈润忽然拉住了我。
“强哥,你看外面。”
我偷偷伸头一看,差点没被吓死。。
刚才那个工作人员说有一些记者堵在门口。这哪里是一些?大楼的玻璃门外挤满了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大楼有门禁进不来,就一个个伸长了脖子贴在玻璃上,把出口堵了个水泄不通。
我们站在楼梯口,一步也不敢再往前走。被围住赶不上飞机事小,这时候接受采访稍有不慎说错些什么一定会被口水淹死。这下我明白为什么其他队员要连夜逃走了。
我又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张望了一下。里三层外三层记者群的外面不远处停着两辆车门上印有足总标志的商务车,应该就是来接我们和达申申他们的。但是看门外的架势,一出门肯定到不了车那儿就被堵在门口的记者给生吞活剥了。
这可怎么办,登机的时间本来就紧,这一耽搁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机场了。
沈润站在我身边,眼巴巴地望着我,等着办法从天上掉下来。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了。我把心一横,问沈润:“知不知道这栋楼还有没有后门什么的?”
“有,”沈润说,“海星队的李毅钢告诉我的。有一次他回来了晚了,大门已经被锁上了,他从另一个门进来正好被我撞见了。”
“那就好。”我叹了口气,“黄丰和达申申的车也到了,说明他们的航班和我们的时间差不多。一会儿,我出去把记者拖住。你去找达申申和黄丰,让那个工作人员帮忙把他们那辆车开到后门,你搭他们的车去机场吧。”
“我们都去后门不行吗?”沈润问。
“他们就是跟着车进来的,两辆车都动肯定会被发现的。”我说,“等我吸引住他们,让一辆悄悄地开走才有机会。”
“强哥,那你怎么办?”沈润问。
“我没关系,只是不知道赶不赶得上飞机。不行,你就先回上海吧,我改签后面一班。”
沈润也知道这时候被记者逮到就死定了,肯定会被问到许多钻心剜骨的问题。不过他也找不到其他办法,只能听从我的安排,上楼去找达申申他们。
我站在楼梯口,告诉自己这都是我罪有应得的。何况沈润他们以后还要在足球圈混下去,而我不一样,昨晚已经下定决心不再踢球了,就算今天被臭得再难堪,反正不在这个圈子混了,以后谁还能记得谁。
想到这里,深吸了几口气,我拉起行李,转身从楼梯口走了出来径直朝玻璃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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