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强,你呢?接下来准备干什么,也踢职业足球吗?”达申申问。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沈润拿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纸盒子走进了客厅,嘴里“益嘘……呜嗬……”地发着怪声,像是喉咙里有痰。盒盖上有一张卡片,他应该是在念上面的话,只是我一句也听不懂。
“你连德语都会?”达申申惊讶地问沈润。
“我选修过,不过刚入门,我只会发音不知道意思。”沈润吐吐舌头,“这是什么东西?看盒子的形状,是游戏机吗?”
“猜得还真准,就是游戏机。不过是几年前的型号了。”达申申把盒子接过来,“是奶奶送我的圣诞节礼物。”
达申申小声念着卡片上的内容,“祝孙子节日快乐,希望能喜欢这个精心挑选……”
“我能打开看看吗?”沈润问。
达申申把盒子递回给他,做了个随意的手势。
“这个很好哦,是当年速尼公司主推的机型!”沈润取出了一个崭新的游戏机,“哇塞,还是欧版呢。”
“当然了,是我奶奶她老人家从德国寄来的。”达申申朝电视指了指,意思可以试试。
沈润立刻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干了起来,不一会儿就和客厅里那台大得有点夸张的电视连接上了。开机画面一出现,连我都觉得震撼。
“这欧版和全球版有什么不同?”沈润问。
“欧版支持在线对战。”达申申解释道。
“能连接无线网络?”沈润在主菜单里随意浏览着各项功能。
“不用。这一版机型内置了卫星网络接发端,用不着通过光纤或者流量就可以直接连接网络,而且网速非常稳定。”
“那岂不是可以随时随地上网,连钱都不要了?”沈润听得是两眼放光。
“也不是什么网都能上,只有几个热门网站的快捷链接,其余的都上不了,因为没有浏览器,毕竟这只是一台游戏机。”
达申申和沈润聊得热火朝天,我和黄丰就兴味索然了。
“这是什么?”沈润惊讶指着一个网站的链接图标。
这个我认识,是生生网,前两年特别火的一个网络平台。上面有一个叫“欢乐菜园”的小游戏,可以在自己的菜园里种菜养鸡,还可以去偷好友家的菜和鸡。当年非常流行,几乎人人必玩,只是如今风头已过,现在几乎没人玩了,不过我还在玩,手机里就有“生生网”的应用小程序。
“一欧版游戏机,居然自带‘生生网’的快捷链接,这似乎有些莫名其妙了吧。”沈润点开了链接,输入自己的账户和密码,登录了自己的菜园。因为太久没有上线的关系,菜园里一片狼藉。“真是太怀念了,可惜现在没人玩了。”
我悄悄记下他的昵称,掏出手机点开应用把他加为好友。
“咦,怎么有人要加我为好友,居然还有人在玩?”沈润点开申请的讯息,“啊!强哥,怎么是你?”
我恶作剧成功,笑了起来。
沈润欣然通过了我的申请,还要去加达申申和黄丰。达申申说早就不玩了,连账号都不记得了,黄丰却表示从来没玩过,没有账号。他究竟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居然连生生网的偷菜都没玩过!我不禁感慨。
沈润点开一款足球即时游戏大家一起玩了起来,这是唯一我们四个都感兴趣的游戏,尤其对于黄丰这个抵触所有电子游戏的人。
玩了一阵,黄丰表示累了不想再玩,沈润这才意犹未尽地把操纵手柄放下,“真是一台好机子呀,这些游戏现在看还是一点都不过时。”
“喜欢吗?喜欢的话送你了。”达申申说。
“没开玩笑?”沈润乐得蹦了起来,“你真送,我可真要了啊!”
达申申耸了耸肩。
“达哥,你和你奶奶的关系是不是不太好?”沈润一边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战利品收到盒子里放好,一边问。
“别瞎说!我和我奶奶关系好着呢。虽然她生前一直独自住在德国,我只去看过她一两次,不过我们的关系还是很好的,她很慈祥。”达申申在沈润的后脑勺凿了个爆栗。
“哎哟!那怎么送你的圣诞节礼物会一直放在盒子里,现在还送给我了?”
“因为我收到这礼物的时候,早就已经有一台同样型号的了。”达申申回答。
“有钱真好!”沈润由衷地说:“达哥,你还有什么别的有多的吗?我可以一次都给背回去!”
“润啊,”我实在有点看不下去了,“要点脸不要?”
“要啊,当然要。”沈润满不在乎地回答,“达哥脸要是有多的,给我就要啊!”
“你不如花点钱做个手术,和达申申结婚得了。”黄丰也出言讥讽他。
“对啊!”达申申大喝一声,把我们给吓了一跳。
“‘结拜’是个好主意!”
不知道耳朵要出什么样的问题才能把“结婚”听成“结拜”。
达申申说完立马从沙发上弹起来,把茶几上的东西全部一股脑推到地上,然后转身出了客厅。不一会儿居然捧着一个香炉和一把香回来了。
他把东西往茶几上一搁,再把茶几的朝向掉了个个对着北面,说:“丰儿这个主意实在是太好了,既然我们哥儿几个这么投缘,何不结为异姓兄弟呢?”
“我……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结拜了。”黄丰看着这套东西也傻眼了。
“汉人结拜是不是这些就够了,还用不用其他什么?”达申申根本不理睬问题,自顾自把香炉的盖子打开,又去拆香的包装。
我也被惊呆了,昨天你们说只是来作客,在这儿睡了一晚上牙没来得及刷,怎么就变成结拜了呢?“你是不是随时准备着要结拜的,怎么家里还备着香炉和香呢?”
“这是熏香香炉。”达申申把香抽出来,三支一束,分成四束不由分说塞到我们手里。
“都是别人送的,一直都没用过。火怎么忘了拿,看我给激动的!”他火急火燎地又转身出去了像是怕我们跑了似的,回来的时候拿着一个打火机。
“都准备好了。”达申申一脸兴奋,拍着手招呼大家,“快啊,麻利儿的!”
“你不是认真的吧?”黄丰问,“我可不喜欢被人这样耍!”
“这怎么可能不认真!”达申申斩钉截铁地回答,丝毫不犹豫。
“结拜!结拜!结拜!”沈润首先响应,蹦蹦跳跳地并排站到达申申身旁。
“达申申,我最后再确认一下,你肯定自己现在是清醒的吗?”我倒很怀疑自己是不是清醒,否则怎么会被首富的儿子拉着要结拜。
“我说你俩怎么回事,是看不起沈润还是瞧不上我?”达申申好像真地有点生气了。
“怎么还有这种事,别人想巴结都巴结不上。我们居然会被全国第一的富二代胁迫着结拜!”我和黄丰无奈地和他们俩在茶几前站成一排。
“对了!”达申申一拍脑袋,“是不是还应该要歃血的?我去拿刀和碗……”
“不要!”沈润叫道,“我喝不惯外国血!哎哟!”
达申申给了他一下,“你最小,等会儿结拜完我们就都是你哥,以后对哥哥说话要尊重一点儿。”
“那就不歃血了。虽然仪式稍微简化,但我们的感情必须是高配!”达申申把香点上,整个屋子顿时香气浓郁。
“你先等等,我再问最后一次。”黄丰也还是不能相信,“你真地要和我们结拜吗,到底图什么?”
我也正想问这个问题。
“好朋友真心相待,要图什么?”达申申说得大义凌然,倒让我们有点惭愧。
我再也说不出什么来。
我们三个都不知道该怎么做,达申申倒像是轻车熟路。我们跟着他把手里的香举过头顶,拜了三拜,然后他说一句,我们跟一句。
“我达申申……”
“我钱三强……”
“我黄丰……”
“我沈润……”
“愿结为异姓兄弟,从今日起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违此心天诛地灭!”
说完,把香举起来再拜了三拜。
“好了,成了。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兄弟了。”达申申高兴地说,“我是申年腊月初三申时出生,所以叫申申。各位兄弟呢?”
“申年?就是猴年呗。腊月是几月?反正我也属猴,生日是十月。”
“大哥!”达申申和沈润朝我一拱手,异口同声地叫了一声。
“我属狗。”黄丰说。
“三弟!”达申申喊。
“三哥!”沈润喊。
“我属牛。”沈润说。
“四弟!”达申申叫。
俩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我却忍不住捂住了脸,这画面实在太尴尬。
我突然觉得有点问题,“达申申,你之前有没有和谁结拜过?”
“我在幼儿园和小学里都有几个结为兄弟的小伙伴。你问这个干什么?”达申申问,“不过你们是我第一次结拜的汉人兄弟。”
难怪呢!
“来,我们干一杯。”达申申又打开了一瓶酒,依次往杯子里倒满。
幸好打游戏的时候我的第六感突然灵光一闪,趁他们不注意我把瓶子里剩下的乌龙茶都倒在给杯子里了。
“这儿有,不用给我倒了。”我略显慌张地把杯子给沈润看了一眼之后赶紧缩回来,怕他们闻到味道。不过好在现在屋子里都是熏香,其他什么味儿都闻不出来。
“干杯!”我和他们把杯子举过头顶撞到一起,有些酒溅出来落到我的玻璃杯里。我顾不上那么多,赶紧一口喝干。
看着他们陆续把酒干掉,心中生出无限的感慨:如果恋人想让彼此的感情更进一步,他们就应该一起去旅行,见识到互相生活中最真实的样子之后,才能决定两人是否能够走得长远,兄弟之间如果想真正互相了解,那就应该一起喝一顿酒,酒后你才能知道对方真实的面目。昨天这三个家伙已经把自己心底最深的秘密和酒后的丑态都分享给彼此了,所以感情才会增进得这么快。
现在这三个家伙把把酒又给满上,继续开始互相了解了。我偷偷摸摸地从冰柜里又取了一瓶乌龙茶出来,不过等我给自己倒满一杯的时候,已经没有人能顾得上了我,三个人在那儿哭的哭、跳的跳、笑的笑。中午不到,这三个家伙再一次醉得不醒人事了。
唉,又变成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局面了。
不过我很羡慕他们,也很希望自己没有酒精过敏症,可以一起喝个酩酊大醉,被排除在外的感觉总是多少显得有些落寞。
如果他们有一天知道了结拜的时候我喝的都是乌龙茶,那会怎么样。
“来,兄弟们,我们上!”达申申醉醺醺地说了一句之后,翻过身又睡着了。
三个家伙一直不醒,我穷极无聊自己把豪宅给逛了个遍,拍了好多照片预备以后给别人炫耀的时候用,后来又去楼上健身房运动了半天,才总算把这寂寞得一天给耗完。
我醒来得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厚厚的窗帘挡住了亮光,屋里还是暗沉沉的。我透过窗帘的缝隙看到外面的天气好极了,湛蓝的天空中漂浮着一朵一朵绵柔的白云。我忍不住一把把窗帘拽开,明亮的阳光直射进厅里,这三个家伙才醒了过来。
“不要阳光,快把窗帘拉上!阳光会杀死我的!”沈润趴在地板上,拿个垫子盖住脑袋直喊。
“难道你是吸血鬼吗?起不起啊,你们几个?”我不耐烦地问。
“大哥……”达申申刚开口被我赶紧制止了。
“别这么叫,听着太别扭了,像黑社会。”我嘟囔着,“还是叫我名字吧。”
“强哥,强哥总可以了吧。兄弟就应该有做兄弟的样子,讲究一个长幼有序。”没想到一个只有四分之一汉族血统的人还挺讲究。“我就想问问,我们几个醉得想烂泥一样,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我……”我一时语塞,“我……那个我喝得少,所以就醒得早。”原本只是玩笑,谎说到这个份上却也不好拆穿了。
正说着,黄丰的手机响了。
他立刻醒了,“腾”地坐了起来,清清嗓子,说:“喂?”
“丰儿,”还是那把好听的四川口音的女声,“我到上海咯,刚出机场。你在哪儿?”
“我还在达申申的家里。”黄丰声音清脆得一点不像刚醒的样子。
“还在他那处?和谁一起?”
“哦,还有沈润和钱三强。”
“他们也在?”
“嗯,我们……”黄丰犹豫了一下,“我们……结拜成兄弟了,所以一起喝了两天酒。”他还真是什么都不瞒着。
“啥子?结拜?”朱雅婷愣了愣,电话听筒里传来了一阵咯咯的笑声。
“你笑啥子么?我们都是很认真唻。”黄丰辩解。我和达申申、沈润都不约而同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好好好!”朱雅婷虽然这么说,但听得出来是强忍住了笑意,“那叫你的兄弟们一起吃顿饭吧。你来寻我,还是我去你处?”
黄丰还没回答,沈润和达申申一个劲儿地在边上点头。
黄丰瞪了他俩一眼,不过还是说:“你在哪里,我们过去找你吧。”
朱雅婷报了个地址,约了半个小时后碰头,就把电话给挂上了。
“我说沈润你怎么不解风情呢?黄丰就是为了弟妹来的上海,人家好不容易见一次面,你还不给人家独处的机会,非要跟着,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达申申嘴里地说着沈润,却一脸坏笑地看着黄丰。
“刚才你不也……哎哟!”沈润后脑挨了一下,气呼呼地瞪着达申申。
“二哥说话,你不许回嘴。”
“得了!”黄丰哼了一声,“一会儿见了面,不要弟妹、弟妹地叫!”
“为什么不能叫,难道你还有换人的打算?”沈润问。
“你怎么知道不是被换?”黄丰咕哝着说。
“丰,不是我说,平时你都挺自信的,怎么一遇到朱记者你就变得这么自卑了,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人家。你也是国家队的队员……”黄丰刚要开口,达申申立刻伸手让他听自己说完,“别管怎么进的,也都是国内球员中很优秀的了。要是从全国的记者里选出一支新闻国家队来,能有朱记者吗?”
黄丰说不过他,只能不开口了。
“是该出去了,你们窝在这儿都已经昏天黑地地喝了三天了。”他们身上一股酒味,我闻了闻自己,好在没有,“都起来收拾收拾吧,也太颓废了。”
“强哥这话说的。”沈润不满地说,但却第一个从沙发上起来。
“就是,就跟他没喝一样。”达申申也爬了起来,“润,走。二哥带你刷牙去。”
黄丰也起来跟着他们一起朝楼梯走,上楼上去洗漱。
他们一走开,我赶紧心虚地把自己的杯子和其他杯子混在一起,准备收到厨房里去。
“放那儿就行,楼上可以洗漱的地方有好几个呢。你怎么也跟丰一样喜欢收拾屋子?”达申申在楼梯口喊了一句,我差点没吓得把杯子掉到地上。
黄丰瞪了他一眼,三人这才上了楼。我没听他的,还是飞快地把四个杯子都拿去厨房,都用水冲了冲,闻了闻味道没有差别之后,才跟着上了楼。
洗漱整理过一番之后,感觉整个人都有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我回到楼下背上自己的背包,他们也陆续下了楼来。
“一会儿吃完饭再回这里吧。”达申申说。
“我恐怕不能来了。”沈润首先哭丧着脸给我们展示他的手机,十几个未接来电和四十多条讯息都是他父母询问他在哪儿的。
“你没不提前对家里说一声吗?”黄丰问。
“说了,可只说晚一天回去。再不回去我妈该报警了。”
“强哥呢?”达申申问我。
“我也该回去了,我都还没对家里说过呢。”
“丰……”达申申还没问完就被黄丰用别问他的手势打断了。他本来就是来上海等朱记者的,见了面之后自然就要跟着女神走的。
“好吧,好吧!这才聚了几天大家就要散了!”达申申恼怒地说。
“可我们已经是兄弟了。”我说,“做兄弟的可不是那种天天聚在一起感情才会深的酒肉朋友。”
达申申看了看我,眼神中流露出的温情和他那高大的身材极不相符合。
“我们是交换过秘密的感情。”黄丰说着伸出手来,大家也都默契地把手叠在上面。
我们一起上车,乘坐电梯向楼下降去。我忽然有些感慨,三天前从车里出来的时候,我们还有一些陌生,但现在我们却已经结为了兄弟,彼此感觉都贴得很近。
有时候感情就是那么莫名其妙。男女之间因为一个眼神的交汇或者一次无意地触碰而萌发出热烈的一见钟情,而男人之间也会因为一句意气相投的话语或者一顿酒而产生一生都牢不可破的兄弟之情,都是来得那么突然,那么猛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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