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绉没猜错，那个死皮赖脸地缠着他，非要跟他交朋友的赵长，就是汝南王赵敞。席间赵敞悄悄把沈绉拉出去，道：“恭喜沈兄得中探花。”

沈绉面无表情道：“下官不敢僭越，请王爷注意称呼。”

赵敞把手搭到沈绉肩上，不在乎道：“不要紧，我既然交了你这个朋友，就一定会按你的规矩来。”

沈绉拂掉赵敞的手，屈身下拜：“下官不记得之前有见过王爷，下官家教严厉，一直谨守君臣之礼。”

赵敞呵呵笑起来：“子昌兄，你要假装不认识我可不行，宫中好多双眼睛都看着呢，你赖不掉的，何况你还是我父亲圈定的一甲探花。”

沈绉起身道：“王爷醉了吧，下官表字继昌，非子昌。”

赵敞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我怎么也查不到你，原来跟我一样用的是化名，咱俩扯平了。”把欺骗说得理直气壮，很有沈绉讲谬理时的无耻风度。

沈绉沉默不语，赵敞这样说，显然是要把他拉进太子阵营，这样看来，即使他没有在大殿发表那一通反对抑商的言论，也一定会被取为进士。

果不其然，赵敞继续道：“真有才华的人，锋芒是藏不住的，你还是没跑掉，撞入我彀中来，哈哈哈。可惜你太年轻，本来父王是向皇祖推荐你做状元的，皇祖说你年岁小，就选了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

沈绉抿了抿嘴唇，朝北拱手道：“下官谢太子殿下垂爱，今后定当恪尽职守，报答陛下恩情。”说罢躬身一礼，回到席上。

宫宴过后，同榜进士之间开始互相邀约宴饮，以增进同年情谊。

沈绉在一堆邀约中，抽空拜访了江桐的伯父们，探听朝中动向。

江氏三兄弟对沈绉的来访表示欢迎，同时对沈绉前次科考时没有去拜访他们微微表示了不满。

沈绉解释，之前功名未就，无颜登门，这一登龙门，就立即来拜访了。

江氏三兄弟接受了沈绉的解释，将之理解为年轻气盛和傲骨铮铮，对其进士及第后表现出来的谦卑姿态更为赞赏，想到他和梁玉书还有夺妻之仇未解，有意为二人牵线作和。

沈绉欣然同意。

三月三，上巳节，越王的聚贤诗会在灞水河畔举行。

沈绉也在受邀之列，思考再三，决定去赴会。既然怎么都避免不了被卷入纷争，那就索性不再犹豫挣扎，早点投入角色，早点获得制胜先机。

沈绉的初衷是去查探各方实力，选择赢面大的一方站队。虽然太子将他点为探花，但不代表他一定就属于太子一党，要为太子卖命。他对赵敞把他连哄带骗、强拉入伙的行为很是介怀，对江氏三兄弟关于朝局的分析也深以为然。

江氏判断秦王父子的赢面要更大一些，既然如此，本着趋利避害原则，越王的邀约是一定要去的。太子及其诸子的相貌也不讨他喜欢，看不出有丁点儿将为皇者的尊贵气质，虽说英俊的越王也不一定有，但起码人家拉开了那种架子，已经有了先声夺人之势。

作为广告业的从业者，沈绉笃信广告的强大宣传造势作用，相信即使太子已经被立为储君，局面也很有可能被秦王父子扭转。

聚贤诗会很无趣，一群读书人或是摇头晃脑地吟诵，或是眉头紧锁作冥思苦想状，或是胸有成竹而奋笔疾书。

沈绉作为新科探花，陪坐在越王近席，看着越王和宾客们寒暄，捕捉着越王的面部表情。

综合之前听到的种种传闻，沈绉觉得越王是一个演技出色、表里不一的野心男，看似贤明睿智，擅长笼络人心，其实刚愎自用，自视甚高。

心中有些失望，争储双方离他对皇位继承人的设想都差得太远，一个平庸懦弱，一个虚伪自大。

不过乞丐和流氓争斗，流氓的胜率会大一些，而且江氏三兄弟也把宝押在流氓身上。

三月的春阳暖洋洋地照在身上，使人变得慵懒起来，沈绉有些犯困。

忽然一个瘦弱的书生上前施礼：“请恕小生无礼，在下陇西李申，觉得探花大人的文章不过尔尔，而大人却能高中，想必于诗词一道有过人之处。李某不才，愿以‘聚贤’为题，以春、分、人为韵作七言诗，与大人一较高下，不知大人敢否应战？”

这个书生够狂妄，却也真精明，与新科探花斗诗，不论是输是赢，都能迅速成名，当真是稳赚不赔的好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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