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无论墨云济像个老嬷嬷似的心里怎样地将这愣头青翻来覆去的教训了一遍,收起字帖,一开口说出来的话却还是:“怀易啊…留下来一起用午膳吧,今天刚到了些脆藕,由江南采摘直送至京城的,看着也可口得很。”
可见林怀易来四皇子府蹭饭也有些年头了,不等墨云济命令,管事的已经摆好两双碗筷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林怀易咋咋呼呼地搬开椅子毫不生分地坐了下来。
四皇子府里口味偏淡,大都是些清蔬小菜,今天因为林怀易在所以特地让厨房多加了地三鲜,墨云济则自己端了碗山药粥在边上慢慢喝。
“今日早朝,”墨云济顿了顿,缓缓的搅了搅粥,继续道“父皇大发雷霆,削了陈国公的职,连带还罚了数人。”
林怀易眉头微蹙,道:“是陈国公那大儿子克扣军饷的事被发现了?”
“岂止这事”墨云济道:“一并被查出的还有通敌卖国。最近被截住的与月氏往来的书信里有大魏北边布军图,皇上一看直接让人将陈公子入狱了,怕是过几日就要问斩。
林怀易轻哂一声:“此人胆小怕事,克扣军饷是他能做的极限了。通敌?借他一百个胆子他都不敢。”
☆、第16章
墨云济看着林怀易未搭话,眼神里透着些忧虑。林怀易虽说还未上过朝,但他一看墨云济的样子就心下通透
“他这是被人给陷害了。”
墨云济点点头
“陈奕德我也见过,的确如你所说,没这通敌的胆量,被拖下去之前都已经吓晕了过去,可怜陈国公为了这儿子磕头磕的满脸是血……”
“那现在是谁接了陈公子的职?”林怀易问道。
“还没个准信,今日朝堂上已经吵天翻地覆,谁都想争这块驻军的肥肉,后来父皇头疼就先下朝了,这事也就这么耽搁着了,谁也不敢去多嘴。”墨云济回。
林怀易冷哼一声道:“有人可等这天很久了,他这到快到手的肥肉可不想被别人抢了,自是会吵得凶。”
墨云济叹了口气,有些食不知味:“二哥这可真是心狠呐,陈国公年纪老迈,就靠这么个儿子撑着门面了,竟一点情面都不给,就这么给人家下死手……”
今日墨厉将那几条看似铁板钉钉的证据拿到父皇面前时,墨云济心里就全然不是滋味。
虽说明眼人都知道他是为了这驻军职位,想塞自己的人进去,有些不齿,但他给出的罪状确凿,也就无人敢出面反驳,只得叹息这陈家公子做事不够仔细,留了漏洞,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林怀易勾了勾嘴角,自嘲道:“古往今来能成事的都是狼心狗肺之人,讲情面的都是那只被宰的小羊羔,死的都比别人快。”
墨云济闻言默然,知道林怀易这是想到他义父了,也就不再延续这话头,夹了块排骨到他碗里示意他继续吃饭。
不过林怀易倒也只是沉默了一会儿,不太在乎似的说道:“陈奕德此人羊质虎皮,小事可行,做大事定是不敢。
不过之前有传闻说他在驻军地找了个异域风情的小妾,美得很,因此他还炫耀了不少时间。据说那是龟兹人?”
“嗯,不过那小妾在官兵来之前就逃走了,里里外外理的干干净净,所以现在也无从得知陈奕德到底是真的通了敌方还是被那小妾钻了空子拿到布军图为本国谋了便利。”墨云济叹了口气。
林怀易停箸,指尖轻叩桌面,沉着脸想了会儿,冷哼一声“如若是颗戴着面具的棋子呢?”
墨云济一愣,望向林怀易问道:“你是说,那女人是其他人有意放在陈奕德身边的?”
林怀易重新搅了搅饭,目光冰凉,轻轻说道:“西域这几个小国人长得都大致相似,她说自己由龟兹来难道就真是龟兹人?也就陈奕德嬖与妇人,为了美色被猪油蒙了心,对来路不明的女人都言听计从。”
墨云济揉了揉眉心,想起他曾经听到的墨厉与月氏暗地交好的消息,哑着声对林怀易犹豫的说道:“那……你觉得真是月氏所为吗?”
林怀易冷笑:“何必如此委婉,你还不如问真是你那好二哥吗。”
墨云济无意识的搅拌着他那碗已经不再冒热气的粥,久久未开口讲话。
任何一个朝代都有争权夺势,有手足相残,这些他早就从古书里,从太傅所教的知识中所了解,他自然也懂得生在帝王家,得流尽全身的血,剜去自己的肉,把心丢入万丈深渊才能一路浴血搏杀至最后。
而仁义礼智信在坐在那把椅子上之后才说给天下人听的,帝王家为了权利所做的,实则为天下最不仁最不义最为苟且之事。
西域与大魏连年征战,互相都折损了数以千计的将士在里面,多少人在鹤怨猿啼的边疆马革裹尸。
墨云济天性温厚,他能理解皇位之争的残酷,但他着实不能忍受他的兄弟会为了权利与西域世仇同流合污。
他实在做不到将战士的命视作草履,被无谓的牺牲在残阳似血的大漠。
即使历朝历代借助他国之势为自己赢得皇位的人数不胜数。
这世上本就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金规玉律,万古长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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