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束光线在幽闭的空间里如同锋利的刺刃,自四面八方分割着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赵铳的手被人拖着,光束一个班一个班接着追逐而来,像是夺命巨人高高抡起的战斧,自他的后脊贴身砍削,沉重地坠落至足踵。
光明在身后追击,曾楼迦的身影在黑暗的溶解里逐渐清晰。
两个人手挽手狂奔至教学楼下。
赵铳说:上车!
也不知哪个倒霉蛋自以为破车不会被偷就没上锁,曾楼迦极快地坐上自行车,双手撑住把手,赵铳搂着他的腰跨骑后座。
我来蹬。
他那双130cm的大长腿伸在脚踏板上,像安装了马达的风轮,不停地踩啊蹬啊转。
曾楼迦的身躯微弓,两只叠脚搭在车的斜梁上,一双眼睛紧盯着路,却七扭八拐地从大路漂移去了小黑.道儿上。
赵铳喊:你tm别笑了,仔细看路好吗?
曾楼迦已经管不住嘴,哈哈哈放肆狂笑不止。
赵铳探头:前面有坑,拐弯!拐弯!
破车笔直地冲向小道上凸起的石栏,自行车精疲力尽地瘫在坑旁,赵铳搂着曾楼迦在日渐荒芜的草地上翻滚了四周半,才双双躺在人工草皮上大喘粗气。
夜晚的星空好亮。
曾楼迦躺平在日渐枯黄的草叶间,夏虫低低的鸣叫已经有了消亡性地转变,地底透出的凉意砧入肌骨,但仍旧不想起身,只想笑。
赵铳握扯把枯草撒他一脸,“你tm还笑,井盖一样大的坑你都看不见,要是骑到人工湖那边,你敢不敢跟我一起沉塘?你这只旱鸭子!”
曾楼迦咬着嘴唇,竭力让自己停止傻笑,双手合十祷告,“请赵大英雄珍爱生命,饶我不死!”
赵铳受用了,伸直修长的手腿平躺在曾楼迦的身边,“好久没打架了,总共也才抽了两巴掌,真tm不过瘾。”
曾楼迦:我帮你补抽了七八下,不亏。
当然不亏,赵铳侧身抬起掌心托着下巴,“反正记过处分都是甩在我的头上,你怎么没再踹那孙子几脚?”
趁火打劫,趁黑占便宜,说得都是姓曾的。
曾楼迦突然解释,“其实我家的情况有点复杂,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贫穷,反而我家的条件特别好……唔……”
赵铳往曾楼迦嘴里塞了一根枯草杆,叫他闭嘴由自己来说,“你跟你弟,一个姓曾,一个姓张,大中华里没几家这样的,而且你和你弟长得根本不像,所以难以启齿的话,就都别说了。”
曾楼迦沉默一瞬。
“有个事情我一直骗了你。”
“什么事?”
“就是高中的时候,你天天缠着要送我回家,每天到楼底下我就催你回去了,其实我家不在那里住,只是随便领你去的别人家楼下。”
“真tm的难怪啊,我怎么挤你都不肯带我上去过夜,”赵铳蓦地瞪大眼睛,难怪迦迦跑路了以后,他去那幢楼下挨家挨户打听,附近就没一个姓曾的。
你tm骗老子好惨。
赵铳问:那你姓曾是真的吧?
曾楼迦转身同样与他面对面,“我现在也是真的穷,狗骗。”
“没关系啊,老公养你啊。”赵铳摩挲他冰凉的脸颊,“等你愿意的时候,能不能告诉我你家到底住哪里,嗯?”
曾楼迦默默点头。但他眼底流露出的忐忑不安却是藏不住的,以至于星辉沉不入寒潭,摇曳着难以碰触的惶恐。
赵铳蓦地摁住他的头,拉进自己的怀里,“谢谢你撑到,让我再次寻找到你。迦迦。”
曾楼迦其实快要脱口而出。
赵铳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是不一样的铃声,配给曾楼迦的铃声是《私奔到月球》,这首节奏紧促的乐曲却像后妈的问候。
他的手立在唇边,示意曾楼迦不要出声,悄声问一,“墨尔本现在大约是几点?”
曾楼迦思索瞬间,“提前三个小时,应该在11点。”
赵铳轻咳一声,对着电话里面甜蜜蜜地喊了声,“妈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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