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仍旧不适,喉中干涩疼痛。只是昏迷之中未曾召见过太医,此刻没见到药方,自然不肯用药,便道:“蒙毅,你既也说只需调息,又何需服药?让人撤下。”
蒙毅还要再说,却见皇帝极不耐烦朝他们将手一摆,目光扫过欲言又止的李斯章邯,道:“都退下,章邯留下。”
李斯在帝王目光接触到他时,本以为会留下自己。谁知却得到这样一个指令,不由一怔,不得已,只得与端着微凉的汤药的赵高一道,倒退着出了帝王寝宫。
人一走,帝王才闭上眼睛,靠在大迎枕上将息。须臾微微睁开眼,对章邯道:“章邯,朕的药,你从咸阳宫可是取来了?”
章邯拱手:“回陛下的话,臣幸不辱命。”说完,从怀中取出一只蜀地刺绣织着山河郡县图的锦囊,双手呈给帝王。
皇帝接过来,捏了其中一枚,放入嘴里吞下。复又躺回迎枕之上将息。而这次,腹中一股熟悉的热气升腾上来,驱散了四肢入骨的不适。
帝王睁开眼,面上乌气退去,除了双目微红之外,竟似已经大好了。
章邯观之变化,心中暗暗吃惊。
帝王站起身,慢慢走向行宫一侧的青铜案几,这是帝王行宫中除了床榻之外最常使用的物件。上面总是堆砌着每日送抵的竹简。
嬴政端坐与案几之后,拿起一卷却不批阅,却是对着仍旧跪在地上的章邯道:“寡人知道你欲要做和谏言。”
章邯换了一个方向,重新向帝王跪好:“陛下,臣——确有顾虑,还请陛下三思。”却不知该如何说下去。方士的丹药每次呈上都有内侍试毒,服下无事方可呈给帝王。而方才眼见帝王由衰而盛不过须臾之间,的确神奇。
嬴政缓缓道:“你想说的是,阴阳家之方剂如此奇效,怕是蹊跷,想如同蒙毅一般,劝寡人三思?”
这……章邯将头垂得更低:“陛下圣明。”
帝王垂目,目光落在竹简之上:“扶苏,也曾说过同样的话。”
章邯心中一动。
他知帝王服用阴阳家炼制的丹药近十年,除了老太医正、扶苏公子,与方才的蒙毅,或许已经没有人敢对阴阳家的方剂质疑。越是接近帝王身边,就越是暗藏杀机。每走一步,都意味着权利和欲望;每走一步,便是刀锋独行。
为了权利,为了欲望,他们选择沉默;因为恐惧,因为担忧,他们也选择了沉默。
章邯心忖帝王此刻提及远在九原的长公子,或许另有深意。或许是因为沉默的人,包括了帝国的丞相,一个全身的荣耀和权势,都依附于帝王的那个人。
此时忽然殿外传来脚步。
赵高的声音响起:“陛下,方才海中有人发现了蜃楼的踪迹!”
皇帝紧握竹简的手一紧,站起来:“现在何处?”
赵高的声音在外道:“臣已经命罗网上船前去搜捕,只是海事与寻常事物不同,并非罗网专善。臣只怕是——”
话音未落,帝王已经打断:“赵高,你也学会推搪了?”
赵高面色略一紧:“臣,不敢。”
赵高身边的李斯却是脸色比赵高更惨白,帝王的那个“也”字重如千金,顺着他的心肝脾肺直坠下去,坠入脚下。让他的鞋履仿佛在行宫的石阶上生了根,再也挪不动一步。
帝王却似不再继续,而是问道:“让蒙毅来见寡人。”
……
不过一刻,蒙毅入殿。
他见章邯扔跪在地上,不由有些奇怪。
待他行过礼,帝王张口变道:“眼下,寡人有两件事,嘱你二人去办。”
蒙毅与章邯立即顿首:“但凭陛下吩咐,臣等二人肝脑涂地。”
帝王曰:“章邯,寡人赐你一粒丹药,由你查探此药药性。宫中医官因寡人积威,恐怕已经难说实话,你或要在宫外寻访医者。”
章邯立即领命:“诺,臣必不负万岁所托。”
帝王:“你自去吧,对外便说寡人着你返回咸阳查探咸阳守备。”
章邯刚刚退下,蒙毅因方才的帝王之令目露惊讶之色。就见帝王转向他:“蒙毅,寡人着你办的这件事,关乎社稷安危,你当知晓。”
蒙毅心中一惊,将头一磕到底:“臣但凭陛下吩咐,必定死不旋踵。”
帝王:“寡人要你即刻返回咸阳,还祷山川,为寡人祈福。”
蒙毅心中大急:“陛下,此刻不妥啊——”
皇帝的目光沉凝而坚定,如同昔日决策六国时一般冷静。他一字一顿道:“寡人真正要你做的,是手持寡人的虎符,调回李信的军队,镇抚关内。蒙毅,关中空虚,最后的老秦人,也已经南下了。你可明白寡人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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