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角落抽出那本《赌徒》冲他扬了扬,问他:“你对赌博文化很感兴趣?我看你外面还挂着一张梅菲斯特的照片——你知道那是个赌城吧?”他脸色稍沉,虽然依旧面带微笑,但我能感觉到他与这个话题的渊源,恐怕不止是“兴趣”那么轻松简单。
“梅菲斯特,我以前在那儿生活过一阵子。”
“你自己?为了赌吗?”他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很久,我觉得他是不那么想提的,或者他对于提起这件事有那么一点儿……过度谨慎,也许是在估量我是不是够资格了解。
“你要是不方便说也没关系,”我压着自己的好奇心,以退为进,“我是旅游刚好路过这儿,看到你外面挂的照片挺好奇的——之前刚好去梅菲斯特玩过一趟,印象很深。”
年轻男人点点头,他不动声色,让我猜不透他的心思,我觉得虽然面相上看,是自己虚长几岁,心理战上跟他玩儿反而还是嫩了点。
我想他已经看透了我的小计谋,但没有拆穿。
“你在梅菲斯特试过吗?BlackJack*?Roulette*?”“玩过两把轮盘赌,输了大概……二十多美刀吧;牌我没敢尝试,感觉不会算牌肯定血赔。”
我老老实实道。
他笑出声来,我觉得可能是因为我赌得太儿戏了。
不过他仿佛反倒因此放下戒心了:“我是赌过,不过不是为了赌而呆在那。
我记事起就在那儿了,不知道是怎么去的。”
我立时就明白了。
梅菲斯特形成了自己的生态圈,我去的时候出于兴趣,了解过他们的文化,因此知道了这么一群被叫做“撒旦之子”的人,他们的父母多半是在赌桌上赢了一大笔,就拖家带口迁去赌城暂居,并在赌城生下了他们。
这些尝到甜头的赌徒总希望在骰子、纸牌和筹码中寻得阶级跃升的契机,最后往往输得血本无归。
父母或者因为高利贷被弄死或弄去坐牢了,或者不堪面对血淋淋的现实自杀了,留下这些孩子在赌城里四处流浪、自生自灭。
赌城名叫梅菲斯特,是《浮士德》里撒旦的化身,所以这些在膨胀泛滥的阴暗欲望之中诞生的孩子就成了“撒旦之子”。
他们中大多数的都早夭,因为梅菲斯特是个残酷的、金钱至上的世界,而他们一穷二白。
也有一些活了下来,沉沦到那个城市邪恶又魅惑的梦幻世界当中,成为危险的一部分。
但据说很少很少有最终离开了梅菲斯特的。
“你去梅菲斯特,听过关于红骑士的传说吗?”他问我。
我心念一动,隐约有了一个令我难以抑制激动情绪的猜测,赶忙说听过。
那是一个突然出现的天才,据说他赢下的钱几乎足以让赌场易主,然而最传奇的部分却在于,他用这所有的钱设了个赌局,钓出了一个巨大的千术集团。
年轻男人关掉唱机,用手机放了一首歌,给我看屏幕上的字。
——这首歌的歌名就是《红骑士》*。
他垂下眼眸,像是在回忆一些很遥远很遥远的事情,我耐着性子等待,手掌已经布满了汗水。
等这首歌几乎要唱到末尾了,他才忽然看向我,对我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周晋,以前在梅菲斯特赌场的花名,叫‘红骑士’。”
注:1、《赌徒》,陀思妥耶夫斯基2、BlackJack:黑杰克,俗称21点3、Roulette:轮盘赌4、《红骑士》,袁丽媛
本来打算先搬自白的,但是文档翻不到了,干脆先搬繁华吧
第2章
周晋记得他第一次见到严郡的那天。
那还是六年以前。
周晋说,当时的梅菲斯特说不定已经跟我所看见的差不多繁华,四处都是纸醉金迷、挥霍放纵,不过当时,城市里可能有着比现在更多的藏污纳垢的阴暗角落。
那天周晋的右肩挂了彩,是一条很新很深的伤口,从肩角斜切入锁骨下方,是被厨刀砍的。
他在堆满杂物的、臭气熏天的小巷里,摸着黑扒下衣服给自己上药的时候,疼得汗毛都立起来了。
没有灯光,没有镜子,甚至连一件替换的干净T恤都没有,他靠手指触碰估摸伤口的位置,然后一咬牙,把混着杂质的药粉一股脑撒了上去,感到自己浑身都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这是一种因为疼痛发乎本能的身体反应。
他再把贴身的衣服原样穿回去,但脱下了外面那件连帽的罩衫,团成一团扔在相对干燥的垃圾堆背后。
不到十度气温的夜间,他穿着单衣朝小巷的一端跑去,感觉自己浑身都散发着和小巷一模一样的腥臭味。
但是管不了那么多了,今天还没有开张,这样下去,他会没饭吃的。
这条巷子跟干净华丽的赌场只有一墙之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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