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让我当您的谍子?”薛寒英不可思议的又问了遍。/p
赵阙点点头,似乎觉得有些不妥,补充了一句:“权当赵某不杀你的酬劳。”/p
“……”薛寒英叹了口气。/p
她受的伤说轻不轻,说重不重,修养个十天半月指定好。/p
但是赵勾陈在她心境上留下的深痕,却不是一天两天能抹去的。/p
薛寒英的嘴角流淌着鲜血,说起来,能成为当朝辅国大将军的谍子,是她的荣幸。/p
只是,薛寒英的两重身份,使她难以下决断。/p
赵阙问道:“再给你半刻的时间考虑。”/p
薛寒英问道:“倘若小女子誓死不成大将军的谍子呢?”/p
赵阙耸耸肩,无所谓道:“自然是放你离开,赵某又不能真杀了你,你父亲查出点蛛丝马迹,还不得跟我拼了?眼下,赵某需要你父亲为我出力。”/p
不用半刻钟,赵阙说完这句话,薛寒英心思百转,终究抱拳弯腰:“大将军,从今往后,寒英就是您的谍子!”/p
赵阙一点都不意外。/p
好奇害死猫。/p
薛寒英的好奇,使她做了一桩天大的赔本买卖,不过,长远来看,是赵阙送予了她一个机会,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p
薛寒英既然能答应,可见她是一位十足的聪明人。/p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这般轻松惬意。/p
赵阙认下她这位新谍子:“此刻,不需要你做什么,或许将来同样不需你做什么,但是等赵某哪一天需要你了……”/p
“寒英万死不辞!”她郑重道。/p
赵阙嗯了声:“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是你的机会,一样是赵某的机会。”/p
顿了下。/p
“命你为云雀新的金羽,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p
薛寒英听说过赵勾陈的云雀,三个等级,铜羽、银羽、金羽,银羽的人数锦衣娘模糊的有个底,但是金羽的数量,一直是个迷。/p
“云雀金羽薛寒英,拜见大将军!”薛寒英微微起身,重新一揖到底。/p
赵阙看了她一会儿,“知道回去该如何和你爹说?”/p
“寒英修炼差点走火入魔。”/p
很是万金油的回答。/p
赵阙摇摇头:“不够,做点几近走火入魔的假象,比如……”/p
他唤醒了一头黑龙。/p
手掌盖到薛寒英的额头,未曾受伤前,薛寒英想躲的话,也许能行,如今,心里想躲力却不从。/p
几缕阴寒之气刹那笼罩她。/p
打了个寒颤,薛寒英震惊的注视着赵阙。/p
“嗯,目前这样子,像走火入魔那么一回事了。”/p
只见,薛寒英眉头有积郁之色凝集,气息彻底弱下来,似乎她转瞬成了一位弱不禁风的瘦弱女子,且她三步之内,有人靠近,不自觉的会感受到一股彻骨寒。/p
但是薛寒英吃惊的并非如此,而是赵勾陈所做的功夫,极像风雪大坪的功法,出了差错,走火入魔!/p
以假乱真。/p
“嘿,赵某而今的状态,使用八相龙蟒只能助你到这儿了,当然,回到你的房间,做点真气外溢的乱象,想瞒住你爹,不太容易。”赵阙轻声道。/p
薛寒英还能说啥呢,唯有抱拳再抱拳,全部应下来。/p
赵阙叹了口气:“跟赵穗那边……你若是想和盘托出,尽管说就是了,倒是你身为锦衣娘,想必对风雪大坪仅是虚与委蛇,赵某就不多叮嘱了。”/p
薛寒英呆了下,她还认为,大将军想瞒着首领,未曾料到,大将军压根没有心思瞒首领。/p
赵穗是首领的化名,薛寒英清楚。/p
赵阙转身,走向沧衣巷。/p
高高伸出手,晃了晃。/p
薛寒英心里翻江倒海,迟迟没法平静!/p
一来一回,自己的身份又多了一层,实是薛寒英没想到的。/p
她此前,即是锦衣娘又是风雪大坪的弟子,现在又成了辅国大将军谍子组织云雀的金羽,并且,大将军爽快的给她云雀里最高等级的金羽,必定有大事需要她做,现在不是时候就是了。/p
当到了那一天,又不知道自己需要做什么取舍了。/p
不过,言而总之,她短短时间,做出了决定,那便顺着这条道走下去。/p
莫看她像是一位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实际上薛寒英人如其名,内心极为坚定。/p
不然,她也不会是锦衣娘了。/p
而赵阙到了沧衣巷,敲了敲纳兰长徽所居住的宅院的大门。/p
很快。/p
她打开门。/p
屋里灯火通明。/p
纳兰长徽如此一位巾帼女子,在赵阙面前,一副小女儿态。/p
“来了?”/p
“嗯。”/p
两人之间像是再熟悉不过的老友。/p
“薛刺史没难为你吧?”她略微有些担心。/p
赵阙不禁笑说:“亮出了身份,我不难为他就是好的了。”/p
“进来吧,别在外面傻站着了。”她柔声道。/p
赵阙竟然恍惚了一下。/p
纳兰长徽独自一人前往西塞时,简直像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中男子汉,可,现在的她,便如新娶过门,妾意浓情的媳妇。/p
赵阙的身体仿佛有闪电流过,他走进院子里。/p
纳兰长徽在他身后,重新关上门。/p
大门轻微的响声,使得赵阙思绪纷纭,记起了,前些年,他和她在西塞里的事。/p
纳兰长徽外柔内刚,说一不二,但凡她认准的事,必须要做到。/p
这是赵阙看重她的地方,亦是他怕她的地方。/p
很奇怪。/p
堂堂的辅国大将军赵勾陈,会害怕一位女子。/p
只是,当年的事,太过不堪回首了,赵阙转身看着纳兰长徽在灯火里,明暗分明的脸庞。/p
在银汉镖局时,也是有灯火照拂在她的脸上。/p
他忍不准伸手,落于纳兰长徽的脸颊。/p
滑腻的仿佛琥珀,十分具有弹性,赵阙掐了一把,纳兰长徽极是罕见的低呼痛。/p
“几年了?”赵阙问道。/p
纳兰长徽双手攥住他的手,低声说道:“你忘了吗?妾身还以为,将军会铭记在心里,一生一世,不,百生百世、千生千世,直到海枯石烂、沧海桑田。”/p
赵阙深深吸了口气:“忘了,像是上一辈子见过你,这辈子竟然再见于你,竟然有点不敢相认,以为,你是三十三天上的云雾,轻轻一吹,就散了,徒留人,黯然神伤。”/p
纳兰长徽舒展开赵阙的手。/p
这只手,握着大音希声,杀过数不清的寒山将士,近些日子,又杀了许多江湖高手。/p
似水柔情。/p
纳兰长徽抚慰着手掌里残留的惊骇世人的杀气。/p
她把他的手,重新覆盖在自己的脸颊。/p
“你好生摸一摸,我是不是真的?”纳兰长徽温柔的笑问。/p
暖洋洋的。/p
赵阙身上似是在春末的阳光底下行走。/p
有人说,春易老。/p
他觉得不是,易老的是人心。/p
“是真的。”/p
“你再好生摸一摸,和你看过的脸相比,妾身的脸与她们有何差别?”纳兰长徽刹那间,如泣如诉。/p
赵阙紧抿双唇。/p
藏留在心底的回忆,宛如火山爆发,砰的一下,急冲冲不给他留丝毫反应的余地,冲进他的脑海,占据他所有的情愫,把他时刻保持冷静的意识,无情的打入深渊。/p
他收回手。/p
重重的把纳兰长徽搂进怀里。/p
纳兰长徽更咽的问道:“你终于报仇了?”/p
“报仇了。”/p
“死心了吗?”/p
“不知道。”赵阙迷茫的说道。/p
他把回到青石城,怎样为齐笙报仇,怎样到了她的坟冢,怎样见到了一副空棺木,从头到尾,倍加细致,讲述了一遍。/p
纳兰长徽抬起头,她的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p
“你还要如何?”/p
赵阙双目里的茫然更加的浓厚,缓缓摇头:“不知道。”/p
“你找她吗?”/p
“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去。”赵阙幽幽叹了口气。/p
叹气声,仿佛夏季微小的蚊虫,冷不丁的盯在纳兰长徽的额头。/p
她点头又摇头,摇头又点头。/p
赵阙把他被八相龙蟒反噬的事情,丝毫不落的与她说。/p
此等绝对会名留史册的战绩,纳兰长徽此前,半点没有听闻过。/p
“是我封锁的消息。”他道,“倘若我提前被八相龙蟒反噬的消息,那些人知道了,他们会杀很多人。”/p
“有没有办法啊!”纳兰长徽急的跺脚,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p
“沈石三。”/p
纳兰长徽沉默了。/p
只是哭。/p
她担心他。/p
两人许久未见,之间的书信,却未有断过。只是书信来往,间隔的时间太长,有时候半年不见一封。/p
所以,赵阙露出真容,与她在银汉镖局相见,两人没有丝毫的隔阂。/p
纳兰长徽认为,她算是这世上最了解赵勾陈的人,赵勾陈也觉得,世上最了解他的人,是纳兰长徽。/p
赵阙青梅竹马的齐笙,是他在纳兰长徽停留西塞期间,向她吐露的,彼时,西塞战火连天,狼烟数月不见间断,他脱不开身,唯有把心里的苦闷,倾诉给纳兰长徽。/p
纳兰长徽这位纳兰家的千金,学着当做赵阙的红颜知己,为他排忧,为他抚慰心灵。/p
他们啊。/p
更像是比翼鸟。/p
然而。/p
齐笙横亘在两人间。/p
赵阙心有朝朝暮暮。/p
纳兰长徽爱而不得。/p
她有句话,于他的怀里,吐露的干干净净。/p
“妾身有机会再去西塞,用纳兰家千金大小姐远游的机会,但是妾身拒绝了。”/p
纳兰家的公子、小姐,都有远游积攒阅历的传统。/p
“因为她?”/p
“妾身不愿意,你看着我,却想着她!”/p
“妾身……妾身羡慕又嫉妒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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