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过去一周让我困扰的,难道我是“见一个爱一个”的人吗?我深吸一口气,道:“我不知道……我上网查过,这可能是移情,如果冒犯到你很抱歉。”
“你不用抱歉,移情和反移情都是我们咨询师要面对的问题。我很高兴你能直接说出来,我们尽早处理,以免影响你后面的咨询。”
安陆其不断提问,不断分析我为什么会喜欢他。他很专业,分析得也很好。他说咨询师给予求询者包容、理解、支持,这些是在亲人和爱侣身上都很难体会到的,也是人最渴望的,所以我产生错觉了。
可我总觉得有些不对,我问他:“你说过‘将要溺亡的人看见浮木都会想抱住,不能否认那是爱’,可为什么你现在要告诉我这不是爱呢?”
他是第一次被我反驳,而且还是用他的原话。他勉强笑道:“虽然我不记得了,但我真后悔对你说过这样的话。”
我笑着摇摇头,问他:“那我之后还能找你咨询吗?”
“可以,你在我这还有两周时间……但是我希望我们尽快处理好你对我的感情。”
我勉强笑笑,心说:并不想处理。
那天,仅仅咨询了二十分钟我便离开了,安陆其也没有留我。
之后两周,我没有去咨询。不是不想,而是因为我妈病危,我不得不每天往医院跑,这样能够多陪陪她。
我妈总是一边吐血一边流鼻血,皮肤全是之前化疗留下的红斑,眼睛模糊而呆滞,身体散发着癌症病人独有的腐烂气息。
她的意识还算清醒,每日都在懊悔之前的治疗浪费掉家里所有积蓄,断断续续地对我哭诉。我只能抓住她的手告诉她没关系,除此之外,说不出一句话。
我很压抑、很难受,不止一次想去找安陆其聊聊天,可是我没时间,也不想被他看见我这么狼狈的模样。
几天后的深夜,我的母亲离开了。她和她的死亡证明一起被推进了太平间,预备明天就把曾经的存在都化为灰烬。
我从医院出来时,天空泼洒着大雨。五月份的雨,没有了初春的柔情,只是无情地冲刷。太应景了,我心想。
我站在路边,偶尔有车灯扫过我,就像过去一切稍纵即逝地光明。
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我面前,一个高瘦的男人从驾驶座下来。他撑着黑色的伞,像是一只堕入凡间的黑色天使,打开翅膀为我拂去雨水。
我看清来人是安陆其,便不管不顾地冲上前抱住他,大哭道:“我妈没了……学长,我妈没了……”
我抱着他不断重复同一句话,现在回想起,那时的样子应该很滑稽,很奇怪,很冒犯,但安陆其没有将我推开。
不知过了多久,安陆其才轻轻推开我,说:“先上车吧!雨太大了。”
我放开他,这才发现身上沉重的衣服滴着水。刚刚的拥抱把他的毛衣浸湿,浅色牛仔裤也被染成深色。我小心翼翼地坐到后座,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把你的车弄脏了。”
他没回答,调高温度之后便启动汽车,问我要去哪里。
我不知道要去哪里,现在太晚了,宿舍有门禁,而且,我没钱。
我问他能不能借我点钱,他却问我要不要去他家。我瞪大眼睛看他,虽然是在看他枕骨上方的发旋。
安陆其大概是从后视镜里看到了我的表情,对我解释:“你上两周没有来咨询,我默认我们已经结束了咨询关系,作为朋友,我不希望你在失去亲人后一个人待着。”
我感动道:“谢谢,麻烦你了。”
到了安陆其住的地方,我才想起问他:“学长,你为什么这么晚还在外面。”
他递给一双新的拖鞋,垂眸道:“出去见朋友。”
安陆其家是一个很小的公寓,除了客厅、卧室和书房并没有其他的功能间,看起来是一个人住。家具也很少,只有一张桌子和几张沙发。
他给我倒了一杯热水:“没有饮料,抱歉。”
“谢谢,开水就好。学长,你家有小孩吗?为什么桌角都用海绵裹起来?”
“没有,就是怕平时撞到。”安陆其语气突然变得沉郁,可能是累了。
“奥。”我不再说话,按他的指引去浴室洗澡。
出来后,他把我带到书房,让我在这凑合一晚。他让我好好睡一觉,明天再跟我聊聊。
我说好,他便帮我关上门出去了,还留了一盏小的床头灯。
我躺在柔软干燥的被子上,想起方才安陆其蓝鲸似的眼里竟满溢着孤独、忧郁和黑暗。但我没有过多思考,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心结,即使是心理咨询师也不例外。不过他那么专业,应该会比普通人处理得更好。
我很感激安陆其,也仍然喜欢他。不,应该是更喜欢他。这种想法让我感到振奋。无论以后我们是什么关系。安陆其都将是点燃我的人。
第4章脖子上的掐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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