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防盗章“道德经里讲,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夫唯不争,故无尤。”
她从未争过什么她这一生,从不曾争过什么除了他,刘峥可她争来的,却是这样的国破家亡无情无义
虎毒都不食子啊她都已经愿意用凤阙来换了为甚么他却还不肯放过她
周如水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地夺眶而出,眼眶顷刻间便已是猩红如血了。当初有多眷恋爱慕,如今便有多恨多悔却,覆水难收
在外间等着伺候的仆婢们听见哭声都是一震,登时,也晓得是大事不好了她们自知失言,全吓得不敢入门,只一个带头的,后头的就都跟着逃远了去。只有那圆脸女婢最是心善,明明抖得无法自持,却还是战战兢兢地往屋里去,小心翼翼地站在榻边,颤着幼嫩的声音试探着问道“夫人”
听见她的声音,周如水怔了怔,她抿着嘴缓缓转过脸去,长睫在火红的暮色中微微颤动着,面上泪痕犹在,眸中更有阴暗的死气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恨毒。
四目相接,她淡淡地看着那女婢,声音有点凉,有点死寂,她拢了拢衣衫,突然问“你可觉得冷”
圆脸女婢被她的问话怔得一呆,完全下意识地点头答道“冷,冷”
闻言,周如水浅浅一笑,那模样,艳而凄怜,美而狂烈,她淡淡地吩咐道“既是冷,便再搬些炉子来,炭火也要烧得再旺些才好。”说着,她的目光在空荡荡的室中淡淡一滑,继续道“这屋里也实在太沉寂太空旷了,公子来了定觉不喜,你去唤人,再在屋内挂满帷幔。”
屋外,阵风吹过,苑中树木沙沙作响。她们这些调来伺候奴氏的仆婢何时见过她笑又何时被她理睬过她又何时这般高贵威严过
可周如水本就是一国帝姬,皇家的贵气始终还是透在骨子里的。她又本就有着一笑倾城的美,亡国后,她虽早已忘了笑是什么滋味了,但如今她再笑,哪怕只是皮笑肉不笑的,却仍是能美得动人心魄又平白的叫人心酸。
圆脸女婢只觉心底打了个突,心中不觉就涌上了一股酸涩来。她半晌才找回心神,忙是连连应是,转身便退了出去。
旁的仆婢离开了又觉得不妥,悄悄走至门边便也见着了这一幕,她们只觉得这夫人转瞬就似换了个人,笑得媚,话音轻,却是不怒自威,震得她们二话不敢多言,纷纷都跟着圆脸女婢领命做事去了。
晚些时候,公子峥来内院时,便见周如水一反常态,正静静坐在铜镜前徐徐画眉。那黛眉衡远,很是好看。
彼时,周如水也透着铜镜看向身后的公子峥。室中四面已被紫红厚布遮挡严实,满室红帐翻飞,公子峥衣冠楚楚的身形在重重帷幔中时隐时现,看不清眉目,却也算肃杀风流。
周如水只瞟了他一眼,便继续着手边的动作。直过了半晌,才忽然慢慢地,极是轻佻地问道“这重重帷幔,若隐若现,是否别有一番滋味”说着,她微微一笑,未等公子峥作答,又继续自说自话道“刘峥,得了凤阕后,你要做甚是急着要取中周宝藏么”
公子峥隐约察觉到了周如水的不同,他堪堪望着她,毫无波澜的面上有讶色掠过,但他发迹于俗落,自是更善于隐忍,也比旁人更懂得静待时机。如今,眼见周如水有了松口的迹象,他心中一突,虽觉得有蹊跷,更多的却是喜不胜禁,颔首便道“自然,有了保障,咱们才能后生无忧。”
“后生无忧么吾周有凤阙,不也是亡了”周如水讽刺轻笑,如画的眉目间突就多了几分凄然,她淡淡地继续问道“即便开启宝藏会祸害苍生,你也在所不惜么”
因她这话,公子峥双目微沉,不悦地拧起了眉,他冷冷地道“兕子,世上已无周国周土之亡,也是因你君父昏庸无度与宝藏无干”说到这,他又上前一步,沉下了眼,不耐烦的继续提醒她道“兕子,你亦已不是帝姬了,苍生的生死与你无干。待日后凤阙归我所有,亦是与你无干。”
“呵”周如水嘲讽地笑出了声来,一用力,手中的石黛便断成了两截。闻言,她不屑地扬起了下巴,冷漠地瞪住铜镜中公子峥的身影,讽嗤道“我自小便知,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你如今这狂妄模样,倒像我那几个无耻庶兄了。但你以为,小人得志便能意满了么得了凤阕,便能打开宝库了么”
“那还需甚”公子峥眉头一蹙,倒不晓要打开中周宝库还有旁的说法。
“需甚从头到尾,我周天骄做的都是亏本的买卖。我用我周家的凤阕向你换自个腹中的孩儿,刘峥你说这有多可笑”周如水没有答他,她手一挥,将石黛扔在铜镜前,扭过身来,咬牙道“可即使如此,即使我退让到如此地步你却还要欺吾”
闻言,公子峥慌忙撩开帷幔上前一步,抬眼,便见周如水双目赤红地瞪着他,眸中全是恨色。如此,他也知大事不好,只怕周如水已晓得了胎死腹中之事了。
念及此,公子峥不禁骇然,一触及周如水咄咄的目光,他只觉心如刀割,忙是深锁着眉头辩解道“兕子,你听我解释”
闻言,周如水神色一振,螓首微歪,檀口含丹,启唇便唱“日月光华,旦复旦兮。明明上天,烂然星陈。日月光华,弘于一人。日月有常,星辰有行”
这是颂扬君子仁善光明,盼君子与日月同辉的上古赞曲卿云歌,她在唱“日月光华徐徐照耀,辉煌而又辉煌天地。上天至明至尊,灿烂遍布星辰。日月光华徐徐照耀,嘉祥降于坦荡君子。因君之故,日月依序交替,星辰循轨运行”
一曲末了,对上周如水期待的眼,王玉溪的目光却始终清澈恬淡,那风姿,倒真如天间温娴的暖月一般,满夜的星辰都只能做陪衬了。
只一眼,他便垂下了眸去,似笑非笑地轻抚着杯缘,半晌,才目光恬淡地看向周如水,唇边浮起一抹自嘲,无喜亦无忧地淡淡地说道“人生本如虚空大梦,韶华白首,不过转瞬,何来与日月同辉又何必与日月同辉”
顷刻间,周如水茫然了,更时莫名的心中一紧。
按理而言,她当着众人的面用赞扬圣人的歌赞颂他,纵然他是风流名士,也当高兴才对然而面前这儿郎,却不但不为所动,反而悻悻更是道“何来与日月同辉又何必与日月同辉”他竟早已看透了生死,畅然物外,道人生不过一场虚梦。知这是发自肺腑,周如水才更觉不可思议
她怔怔地望着他,却见他眉目浅扬,目光清和,说罢又道“神仙只说家常话,小公主似也不喜这靡靡之音。”
确实,她不喜这些空论。然,世道推崇的却是这些空论。可如今,竟有人与她同好,更直言其为靡靡之音。周如水简直瞠目结舌
她这才忆起兄长曾讲过的一件琅琊王府的旧事。道是琅琊王三幼年在弘农读书,一日别庄失窃,窃贼入室。家中保氏仆俾均未察觉,王玉溪却悠然卧在榻上观望窃贼忙碌,眼见窃贼正待收拾包裹撤退,他方悠悠道出一句“偷儿,那青毡乃我家旧物,留下罢。”闻言,窃贼受惊过甚,竟是弃物落荒而逃。
他果真,如传言一般淡定机敏,别有建树啊。
周如水不禁嫣然一笑,她轻快地回道“然,鶣弘曾言,我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亦是最不服管教的弟子。”说着,她转身掀开了车帷,车外拥堵着他们的,有世家贵胄,也有赤身白衣。人群攘攘,雄伟结壮的南城门近在眼前,通往邺都的大道由砖石铺就而成,里头更是绿窗朱户,十里繁华。
若不知此后的萧条,便不能知今日之贵重。
怅然间,“前世”种种浮上心头,周如水扬了扬唇,压下鼻酸,忽然俏皮地朝王玉溪眨了眨眼,嗓音恬柔,声音如清软凉滑的穗子,俏生生地说道“我最厌烦的便是如卿云曲一般的颂歌,大则大矣,深亦深矣,然,华而不实。生为男子,有声当彻天,有泪当彻泉。对空当歌仍唱不明白,算怎生回事我最喜的反是那些乡野小调,大多有血有肉,感人至深。”说着,她娇软一笑,继续道“三郎与旁人不同,实叫天骄欢喜”
车内静静,因帷幕的遮挡,隔绝了车外狂奔而来的人潮,阻隔了外头的纷纷扰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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