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对于案件侦破,动机分析是极为重要的。它不仅能缩小嫌疑人的范围,通过其它关联的证据,还能提供有关罪犯心理状态的情况。
冷静地进行动机分析一直是我对自己的要求,这也是一个刑警所应具备的基本素质。但是大多数时候,人们很难完全做到冷静、客观,多多少少都会代入一些主观因素,这是侦破工作之大忌。
在动机分析中,犯罪所发生的环境起着重要的作用,当然,这个环境是就广义而言,它不仅指自然环境,而且也包含人们的社会关系,往往后者更为关键。
从踏上小岛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有停止对犯罪动因的推理,在山下的调查则给我们提供了更多的素材。
小岛远离大陆,环境闭塞,比我们熟知的社会简单得多。岛上的十几个男人,只是因为工作的缘故,才生活在一起,在其它的环境,他们很少有什么交集,这注定了他们之间的社会关系也远比大陆单纯。
目前已知有一个受害者,因为犯罪动机仍未确定,还不能排除会有其他潜在的受害者。岛上的男人中,至少有一个凶手,很有可能有共犯和同谋,极端的情况是,岛上剩余的所有人都是同谋,从这个角度而言,即便是案发时远在大陆休假的刘亮,也无法完全摆脱嫌疑,远离现场的主谋,在过去的侦破过程中并不鲜见。
因为工作性质的同一性,以及宗教信仰的淡漠、单一,身份犯罪不适合岛上的情况,因此在上述七种犯罪动机中,首先我摈弃了“偏见”。同样,我也想象不出,在这个孤寂的岛上,金钱会起什么重要的作用,至少它不会导致严重的纠纷。
至于色欲,这是见仁见智的问题。岛上清一色地都是男人,没有一个女人,谈起色欲多少有些勉强。虽然同性恋不再是个禁忌的话题,但我相信,即便岛上存在这样的情况,更多地也是境遇性的,况且男人生性阔达,不易因此而致凶杀那样的恶性案件发生。许拙的话佐证了这一点,当我们很隐晦地问及此事时,他用了“动手动脚”这样的词,坚定地排除了感情纠葛。
无论是工作、生活还是情感,或许李远山都有可能招致嫉妒。他工作能力强,是站里的业务骨干,平素受器重不说,即便将来回大陆,在分配工作的竞争中,也会处于优势地位。李远山张扬多能,是观测站唯一与山下的士兵有往来的人,深得众人好感,且与关咏、许拙关系密切,虽是性格使然,或许也有人因此嫉恨。感情方面,至少在不了解内情的外人看来,他有着美满的家庭,对性格有障碍的人,没准儿这也是个刺激。但无论如何,在岛上的环境,单凭嫉妒去杀人,很难讲通。
剩下的三种动机——恐惧、愤怒及仇恨,很多时候互为因果,很难真正分清。李远山的生活有很多疑点,比如他携带摄像机登岛,比如他的深夜活动。或许他的举动冲撞了某方面的底线,或是影响到其他人的利益,亦或是他不经意间掌握了别人的什么秘密——太多的情况,都可以归在这个范围内,这也理应成为我们侦查的重点。
林木渐渐稀疏,观测站的白色建筑若隐若现,看着李忆农的背影,我心生感叹。和我的冷静相比,李哥更是一个感性的人,我们在一起,是绝好的搭配,过去的几年,我们一直配合得很默契。只可惜,不久之后他就要调到分局去工作,也许这就是我们的最后一个案子了。
离观测站越来越近了,那时我还不知道,死亡的阴影正悄无生气地向我们袭来。和我们离开时一样,观测站静悄悄的,也许平时它都是这样,但看在我们眼里,多少有些诡异。宿舍所有的门都关得紧紧的,在这炎热的夏天,真不知那些隐藏在门后的人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我们把东西放回宿舍,来到工作间,田博文和刘亮正在值班。看到我们,田博文又露出了稍稍惊讶的神情,正如登岛的那天下午,他听到李远山死于谋杀时的神情一样。
“我去找张站长。”他站起身,作势欲走。
“不用,我们随便聊聊。”我拦住他,他看了看我,没说话,为我们拉过来两把椅子。
“你们才回来?”刘亮也凑了过来。
“是啊,吃完午饭上来的。”我抽出烟,递给两人,但两人都不接,说自己不抽烟。
“哦?你们这儿抽烟的人不多吗?”李忆农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两人,山下的那些人可是个个都抽得很凶。
“我们这儿就站长抽。”刘亮笑笑,“对了,原来老李也抽。”
他的话让我们面面相觑,神经再一次绷紧,看来李远山是个绕不过去的坎儿,虽然表面上大家都很平静。刘亮显然也为自己的话后悔,讪讪地说,“你们坐下,别站着啊。”
“我们就是随便聊聊,别紧张。”李忆农笑着坐了下来,“我们这样,不会打扰你们工作吧?”
“没事儿。”刘亮简短地回答。
“我看你们工作时很枯燥啊。”我打量着四周的仪器,这些设备似曾相识,虽然不知道它们的名称和用途,但类似的东西在影视剧里都能看到。
“还好吧。”刘亮顺着我的目光也看向那些设备,田博文背对着我们一言不发。
“平时不能听些音乐什么的吗?”
刘亮摇摇头,“有些设备会发出声音,所以我们不能听音乐,耳朵得闲着。”
“那你们倒辛苦。”
刘亮理了理头发,苦笑,然后说,“你们真是警察?”
这句话把我逗乐了,我看看李忆农,又低头看看自己,说,“不像吗?”
“不是,”他皱起眉头,“我也说不好,我就是没想到基地会把你们找来,我们部队上也有搞刑侦的人啊。”
我和李忆农对视了一眼,这个问题我们隐隐地想过,但从来没说出来,这的确是个问题,王峻他们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老李真是被害死的?”刘亮严肃起来。
“没错,就是。”我点点头,眼睛的余光看见田博文的肩膀轻轻抖动了一下。
岛上发生的事儿,刘亮一直蒙在鼓里,当他接到电话通知,要他尽速返岛时,他的假期还不满一半。他以为部队马上又要进行演习,也就没想别的什么,因为以前有过类似的情形,他只能自认倒霉。
至少在他即将离开大陆去李远山家里时,李远山的家人对此也一无所知。李远山和刘亮都是本市人,每次临收假,他们都会到对方家里去一次,看看是否有什么事情,顺便再捎带上些东西。李远山的妻子对他很热情,他也见到了李远山经常挂在嘴上的那个可爱的小男孩儿。因为之前李远山刚刚休过假,天气又很炎热,这次他的妻子只为他准备了几条烟。
直到回到观测站,他才发现观测站里弥漫着躁动、不安的氛围,而那又绝不是临战前应有的气氛。在岛上两年多,他第一次在每个人的眼中都发现了惶恐的神情,这种情绪就像感染性极强的传染病,迅速感染了他。
很快,他就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他无法相信那个事实,却又无可奈何。当他拎着烟站在一片狼藉的房间时,房间里那熟悉的李远山的气息让他无助而又难过万分。
回岛的当天,他就顶替李远山上岗,与魏安民同班。出乎他的意料,果然即将举行一次演习,工作一点也耽误不得。当夜深人静两人共处工作间,他们都似乎无心工作。与他一样,魏安民对李远山的失踪也充满了深深的疑惑。
魏安民告诉他,事前李远山未表现出任何异常,还曾兴致勃勃地说,睡一觉后下山去钓鱼,晚上回来改善生活。所以晚饭时、甚至午夜接班时,大家没有看到李远山的踪影,但是没人为此担心。他们以为,他在山下又喝多了,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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