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热不侵的脸庞浮现一抹隐忍至极的痛色,经年累月的重压成疴,留下一道又一道难以抹平的伤口。
有的话说出口,后悔已经来不及。
在看到顾之洲脸上泛起的细碎裂痕的一刹那,傅子邱心里像是被堵了一块石头。
是的,他有什么资格去指责顾之洲,在那人眼里,自己是临阵脱逃的懦夫,是贪生怕死的逃兵,更多的,或许还要加上一个怀有非分之想的小人。
那时师父刚走,剑门正值鼎盛骤然失了首尊,一时间腹背受敌。
他不知道顾之洲一个人是怎么扛下来的,又是怎样将剑门维持着鼎盛之势一直到现在。
那不曾相见的一百年里,他不止一次的想,四面楚歌的时候,顾之洲也许会就此受挫,折了那一身傲骨。或者被现实与世故磨平了棱角,变了一副样子。
但是他没有。
再见到顾之洲,他还是和从前一样,从样子到性子,没有半点改变。他像是停在了一百年前,活在了过去,自他们分别那刻起就没再前进过。
他用停滞不前的脚步飞速的成长,和着无人可以倾吐的苦水与血泪奋勇向前。
顾之洲从不曾向谁低过头,他做到了,分明做的很棒。
只是……只是,那人现在贵为天界仙尊,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为这些情感所累。
世间桎梏良多,无欲则刚,无情则强。
师父从前总说,之洲为人看似强硬,实则心地柔软太过。
成大事者,必要舍得,凡事看的太重反倒辛苦。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偏偏顾之洲嘴上舍的痛快,所有留恋与牵挂藏进心底深处。时间长了,和肉长在了一起,稍微拉扯便是难言的疼,如何舍得?
傅子邱太心急了,口不择言,却覆水难收。他恍惚的意识到,这样针锋相对似乎才是他们该走的路,水火不容才是他们唯一的结局。
顾之洲收敛起情绪,没再多说一句,径直走到墙边。
外面的打斗还在继续,各路人马混在一起,看不出谁更胜一筹。
秦仲和被潇河钉在地上,鬼哭狼嚎似的乱叫,吵的顾之洲心烦。
这逼仄的一室令他窒息,多待一刻都难以忍受。
傅子邱看着他的背影,指缝间流淌不停的红色,目中一痛。
强迫自己不去看,这人现在浑身都是戒备,谁都碰不得。
傅子邱走向秦仲和,拔|出潇河,画了道咒将它困在原地。
他把潇河递给顾之洲,被剑身上连绵的血液刺到。
顾之洲伸手过来接,刚触到剑柄就抓了个空。
傅子邱捧起那只伤手,想看,却没如愿。
顾之洲把手抽了回去,兀自拿过潇河,一言不发的走开了。
外面剑拔弩张的气氛稍稍缓和,一场战事走到尽头。
从殿内到院外,尸横遍野,血腥气重的令人作呕。
顾之洲嫌恶的掩了掩鼻子,拣血水少的路走,刚跨过门槛,便见一支暗箭从面前飞过,直直的朝最前方的陈璞玉射去。
顾之洲立刻出手,一步踏起想要截住,眼看就要触到箭尾。
陈璞玉身前忽然晃出一个人影,坚定的挡住他。
箭势如风,没有丝毫回转的余地,穿过浸血的铠甲,在吴邦胸口绽开一簇血色烟火。
残阳寥落,带走战士的生命。
陈璞玉慌张的接住吴邦落叶般倒下的身躯,自边关赶来的战士看见这一幕顿时红了眼眶,然而不能哭,不能停,满腔悲愤化作无穷力量,将中心的两人团团围住,怒吼着冲向敌方。
吴邦并不是没有遗憾的。
困于皇陵安逸多年,无比怀念塞外艰苦。
战场肆意拼杀,斩敌首,退敌军,护一方百姓,保家国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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