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起来。”傅子邱烦道:“一口气说完。”
鬼医道:“啊,就是这个滞凝草……负雪君身体里有滞凝草的痕迹,想必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
“又是滞凝草?”
“对,跟您之前一样。不过负雪君正发高热,用了滞凝草后,会加重热症,无力感更甚。对身体伤害不大,开服药排解排解就行了。”
先是自己,再是顾之洲。
傅子邱脸色说不出的难看,沉声道:“知道了,你先去开药来。”
鬼医走后,傅子邱找了一套干净的中衣给顾之洲换上。
顾之洲后背有伤,只能趴在床上,他偏着脸,手蜷在颊边,风寒带来的鼻塞让他不得不张着小口轻轻喘气。有点艰难的样子,呼出的都是热气。
傅子邱看着他难得乖巧的模样,忍不住想要摸摸他的脸。
太|安分了,傅子邱都不习惯。
就像亲耳听到顾之洲说出那样一句服软的话,陌生的叫他心碎。
那是顾之洲一百年前的未尽之言,掺杂着真切的懊悔与浓郁的思念,不知在梦里反复排练了多少次,才终于如愿以偿的吐露出来。
他的心思太简单了,纯的像一张白纸,却被主人堆叠了太多东西,藏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若非神志不清,压根别想从他嘴里撬出来一星半点。
顾之洲鼻尖冒出汗珠,细小的一颗颗,像缀落凡尘的雨点。
天越来越冷了,地下的弥勒城更甚。
傅子邱拿指尖刮去那点汗水,起身在房里点起暖炉。
这炉子摆在这儿就图个好看,傅子邱死了之后身上就没热过,自是不怕冷的,暖炉毫无用武之地。顾之洲不一样,他从小畏寒的厉害,现在还病着。
过了一会儿,鬼兵送来一碗熬好的药汤,外加一支活血祛瘀的药膏。
傅子邱捧在碗坐在床头,俯下身靠近顾之洲耳边,轻轻的喊:“之洲……”
他一只手被碗面的温度捂热,抚上顾之洲的后颈捏了捏:“醒醒,喝了药再睡。”
顾之洲吸了吸鼻子,一场好梦还未冷却,茫然的睁开眼睛。
“啊……”他抽了口气,眉头紧紧蹙起,后背那根骨头炸裂般疼痛,嗫喏着:“疼死了。”
顾之洲脑袋昏沉,眼前似蒙了层纱,全身上下所有的感官全都集中在背后。一汤匙触到嘴边,他也下意识吞下。
被高烧折磨的干裂的唇瓣,氤氲开浅淡的水色。
傅子邱看出来他意志并不清醒,边喂药边哄:“喝了药就不疼了,来,再喝一口。”
到底是没喝完,几勺过后顾之洲就没了动静,俨然又睡着了。傅子邱喊了一声他都没醒,无奈之下只好暂时将药碗搁下。
房中的暖意已经浮上,傅子邱掀开被子,蘸了点药膏在手上,冰凉的膏体触到裸露的肌肤,顾之洲不受控制的缩了一下。
傅子邱第一次直面这具身体,那种心疼到无法呼吸的感觉比徒手去摸更甚,以至于他不得不看一看别的东西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知道这些伤痕的由来,好像徒增了许多痛苦,如同负重行走在风沙连天的荒漠之中。眼睛被沙子眯的酸涩,每走一步,身体便要坠下更深的一步,连脊梁都直不起来。
顾之洲又做错了什么呢?
一百年前他不喜欢自己,傅子邱从未强求过,更别说责怪。
但自己的喜欢沉甸甸的落在顾之洲身上,逼得他用这样惨烈的方式看清自己的心。
这么多年,他不好过,顾之洲比他更加煎熬。
傅子邱尽量轻柔的抹开药膏,在那些凹凸不平的疤痕上,细细揉按凝结的血淤。他能感觉到,每碰一下顾之洲就要抖一下。
他知道,他很疼。
他疼了一百年,他恐怕要疼一辈子。
傅子邱狠着心把药涂完,上去把顾之洲攥紧被单的手解救出来。
他亲吻顾之洲发热的手背,又拿牙尖在上面磨了磨,对自己受过的委屈只字不提。
这并不是一种能用言语形容的感觉,似乎只能用缺憾来收尾的感情突然峰回路转。强烈的抱憾终身被小小的满足就能填满,他好像不是等了一百年,而是生生世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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