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姑娘，这里只有我一人，你出来吧。”

“墨玉姑娘！”

四下无声，只有一些稀稀落落的虫鸣，撩得人躁动。王爷一边走，一边向两旁看去。走廊两侧种的都是牡丹，开的正好。夜色中辨不清花色，牡丹看起来没了白日的浓艳与傲气，一朵朵半藏于丛中，显出少女的好奇。王爷一路走到流芳亭，除了虫鸣与远处池中的锦鲤，没有半点声响。

一股香气从背后缓缓袭来，如摄魂魄，撩动他颈边的发。王爷心头一紧，不待回头，就知道是墨玉。

王爷正了正神色，挺直胸背，将周身多日的颓色都去，潇洒地转过身。

墨玉换下了那日的华服，身着绣银云纹墨紫纱袍，仅以素簪挽发。她身量比寻常女子高出许多，眉眼略带英气，全无那日的媚态。仔细看来，眉眼间略带愠色。

想必是为那日落下了扇子。赵琦忙从袖中取出折扇：“姑娘，我是来还东西的。”

“我不是姑娘！”墨玉眉头轻皱，眼神一斜，赵琦只感到手中一轻。低头一看，扇子已变成一片花瓣，安静地躺在他手心。

“我也不是牡丹阁的*女。”

赵琦一愣，墨玉知道他在四处寻人了，这些日子怕是负气不肯见他呢。

不过王爷还没从前一句话中回过神来。他说他不是姑娘？那就是……那就是……

赵琦摸了摸鼻子。

第三章

说来好笑，赵琦生性风流，流连花丛多年，从来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他从未带女子回过家，也未曾在外留宿。但是这一切不是因为他不想，而是王爷……王爷确有难言之隐。

赵琦从小是被宠大的。不为别的，只为他是一众皇子中长相最俊俏的一个，幼年时生的粉雕玉琢，看着就讨人喜欢。而且他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他的母妃权势稳固，一群人只管捧着哥哥做太子，对他漠不关心。他本人无意皇位，也懂得自保的道理，于是心思全然放在别处，哪处和皇位离得远就放在哪处。赵琦善骑射，善书画，善诗赋，常留意些新奇东西，尽管做些讨人喜欢的事儿。皇帝、大臣、妃嫔，都不曾有人给他为难。因而赵琦也算是活的顺风顺水，成年后就早早地自请出宫，远离是非之地。

一切坏就坏在，出宫时太后送了他两个漂亮丫鬟，教导他“那些事儿”。

夏春和冬春相貌都是极美的。夏春纤细窈窕，身段柔软，性子活泼。她快步穿梭于王府之中，衣带飘在身后，掀起一阵香风。冬春则文静些，脖颈细白，身形饱满。无事时，常见她倚在美人靠上，轻摇团扇。

夏春和冬春尽了一切努力，什么花样都试过了，终于让王爷意识到，他是个羊尾。

这下王爷疯了。

骄傲的王爷认为，一定不是他有问题，而是寻常女子入不了他的眼。此后，秦楼楚馆，烟花巷陌，皆闻王爷风名。

王爷为美人一掷千金，王爷与美人鸣琴起舞，王爷与美人把酒诉衷肠。

王爷醉倒在美人膝头，美人跪坐在柔软的地毯上。才情出众、身世悲苦的孤傲美人，此时正泪水连连，衣带松解，玉手搭在王爷肩头，将王爷引为知己，欲将自己交付出去。王爷一手握住美人的手腕，一手探向自己的裤裆——他猛然酒醒，一翻身爬起来，握着美人的手说，本王不能污你清白。

这样的事发生几次以后，赵琦彻底断了这方面的念头。青楼里的姑娘颇有风情，坐着喝喝酒说说话，也没什么不好。只是风流名声早传了出去，没有正经人家愿意与他结亲了。这样也好，他也不怕耽误人家姑娘了，反而省心。

不去想这些事儿，赵琦就活的更潇洒了。

说寻常女子入不了王爷的眼，其实也没错。这么多年，从没见过王爷为谁牵肠挂肚的。美人见的太多，再美若天仙的人也不稀奇了。

除了眼前这位。

看着墨玉面含愠色，赵琦第一次感到手足无措。他觉得该给美人道歉，却不知如何开口。

此时赵琦头脑一片混沌，但他明白，若想换得真心，真诚才是最重要的。斟酌了半天，赵琦觉得再不说话就有些尴尬了，硬着头皮开口道：“对不起啊，那日是我轻薄待你了。”

墨玉哼了一声，将眼神移开，似乎神色略微缓和下来。他转身向亭外走去，王爷忙跟了上去。

墨玉不说话，王爷只好自己说：

“墨玉，你是牡丹花仙吗？”

“墨玉，今日见你，和前日装扮不太一样。这身墨紫纱袍衬得你好看。”

“墨玉，你的声音好听，与我说句话可好？”

墨玉不答话，直至走到墙根，转身面向王爷，两眼盯着他，说道：“我不是花仙，我是花妖。”说完便消失了。

王爷上前一步，只见墙根种着一丛牡丹，枝条直向上长，高过了墙。花开得正旺，朵朵花盘大过男子的手掌，花瓣层叠，翻起千层墨浪。

王爷想起来了，这株牡丹是自己跟皇兄求来的，叫冠世墨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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