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手臂紧了紧:“我也有,在外头。”他安慰着亲了亲女人的额头,“你吃完就回去歇着罢,今天应该没客人来了,我一个人足够。”
他逃也似地走回厨下,捧起那碗糊了的汤饼,匆匆吃了,连汤也喝得一干二净。正在清理桌子,外间却传来人声:“店家?店家?”
男人连忙跑出去,不大的棚子里站着三五个人,差不多一般高大魁梧,身姿挺拔,行走间带着与常人完全不同的气质。
“店家,三碗肉汤饼,每晚多加一颗蛋。”其中一个道,“快点,咱们赶时间。”
是京师口音。
陈习与被蒙着脸拉扯着塞进一间屋子,门在他背后重重关上,震得尘土飞扬。
陈习与屏住呼吸费力地摘下套在头上的黑布,向周围望去。
黑黢黢的小屋里影影绰绰堆着许多木柴,仿佛是普通人家的柴房,却在角落另堆起一摞摞的空麻袋,堆得整整齐齐。
陈习与走过去摸了摸,是细麻,编织细密。
这种大小,这种质地,他认得。
盐。
第40章
京师都盐院总领各路解来的盐货,分给各路粜盐院,粜盐院再转售给有盐引的盐铺出售。层层转递的这些盐,就是用这种细麻袋装着。
他蹲下/身,借着气窗口透进来的一点月光在地上摸索,有些细小的颗粒混在地上的泥土中,闪着微弱的白色的光芒。
他拈起一颗,放在舌尖舔了舔。
是咸的。
如果他所料不错,这是个私盐作坊。
他盘膝在墙角坐下,凝神思考。临清,私盐,沈家,许县尊,宗王。
假设沈家是大私盐贩子,许县尊发现他不法,趁机勒索,还借宗王来压沈家,沈家一不做二不休勾结山匪杀了许县尊。
不对,沈家贩卖私盐是为求财,先前许县尊勒索,其他大户都服了软,沈家没理由非得硬扛,于己不利。
沈家家主被许县尊羁押几日,虽然受些苦头,但好歹全须全尾放回来了,又何必为了一时不忿勾结山匪闹出诛杀朝廷命官的泼天大事出来?
推不下去,就要返回起点重新推。
已知临清是个巨大的私盐加工点,沈家是其中一个大私盐贩子。
许县尊不晓得通过什么途径搭上宗王的路子,得以来临清为官,为求财强推青苗贷。
沈家不晓得为什么不肯就范,且对本县父母出言不逊。
沈家家主被羁押。
沈家向京中本家子弟求助。
宗王出手将沈家子流放。
许县尊被杀。
沈家喊冤。
自己到任,着手调查临清县尊被杀案。
林霖从京中来。
二人微服出行。
自己被擒。
表面上看是地头蛇和强龙之间的斗争,自己也不过是被殃及的池鱼,但其中太多疑点。
一定还少环节,对不上。
沈家的强硬太奇怪,一开始的强硬还能解释为没有意识到许县尊的背景深厚,后来的强硬已然全无理由。
再有钱,他家现在也没有一个官身,拿什么和宗王硬扛?
许县尊被诘骂都要告到宗王那里,宗王也肯为了自己面子出手打发沈家,如今许县尊被杀,宗王的面子岂非越发挂不住?他为何如此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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