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淙第一次觉得晏江何工作忙竟也有点好事。比如这人比较疲惫,一旦陷入什么舒适的环境就容易放松,舒舒服服睡过去。倒让他逃过一劫。
张淙走到晏江何身边,蹲下/身子捡起红花油,扣上盖子放到茶几上。
红花油没了,晏美瞳便转移目标,开始用头拱张淙的拖鞋。张淙没搭理它,随它瞎胡闹,一门心思全在晏江何的睡脸上。
张淙略微弯着腰,眼睛都不带眨的。晏江何的每一次呼吸都具象化在他眼中。
张淙想:“现在还不是时候。现在不能让晏江何知道。”
——他的确于晏江何身上太过胆小怕事。但试问这世间,又有多少人面对心尖上的那个人,从不会打颤栗的?
尤其张淙这般身无长物,命都脏得值不上价。他便更是害怕。
张淙盯着晏江何的脸,手堪堪伸出去想摸一摸。但最后还是停着没动,慢慢收回身侧。张淙直起身,去晏江何床上拎过被子,轻轻搭在晏江何身上。
说到底人和情爱的关系,纵然有千百种形态,总结起来却大多殊途同归,经常是无力又满足,挣扎又幸福。一如张淙心上一捧和饱盐的蜜,杂陈于他病态的热忱中,不得善终。
晏江何的手伤并不是很严重。他在家享受着神仙生活,安分修养了两天就去上班了。这次的事算是个小意外,给他们平和的日子打进一个突。
张淙担惊受怕一阵,倒也是没白搭,捞到了一些好处。
或许是老天下红雨了,晏江何可能真的自我反思,总之就是更将张淙当成了个玩意。
主要体现在他竟学会朝张淙专门嘘寒问暖了。
比如阴天儿的早上,晏江何会批一件外衣从屋里钻出个脑袋朝张淙喊:“今天会下雨,你带伞没?”
这时候蹲门口换鞋的张淙就会胡说八道自己“没带”。晏江何看他鞋都穿上了,便只能亲历亲为替他找伞。
然后张淙这天便会背着两把伞出门。当然,最后会淋湿的只有晏江何递过来的那把。另外一把权当占重量,多余挤书包。
晏江何还会主动去问张淙的考试成绩,然后就是出门搓一顿。自然张淙挑得都是晏江何喜欢的口味。
张淙晚上闷屋里写作业的时候,若是晏江何在家,也会凑过去喊人,隔俩小时叫张淙休息。一次两次,等第三次的时候,张淙索性以“活动身体”为由,竟开始拉着晏江何夜跑。
他们也跑不了多久,最多一小时,绕着小区绕圈而已。但张淙每一天都最期待这一小时。
跟晏江何并肩跑步,听着晏江何的呼吸在自己耳边,这对张淙来说等于扒拉到了蜜源。
他就这么一点一点的去偷,越偷越多,就越来越甜。至于那些搅在骨髓里浓稠的苦涩,他一直是无所谓的。
第72章“她叫陶静仪。”
张淙终于决定了要考美院。虽然有些可惜试卷上的分数,但一想到他那把红玫瑰能开得更盛,晏江何自然也双手赞成,心里乐呵。
所以除了学校的课程,张淙还要拼命往画室跑。Azure的活儿晏江何就没再让张淙去。不去更好,自从被钟甯识破以后,张淙每次对上钟甯,彼此都会浑身不自在。
张淙的确忙得不可开交。但家里的事情他又一向优先摆弄,晏江何抢不过他,更没长心跟他抢。——晏江何给张淙最大的实质关照,就是有时候会提前定外卖吃。
只是他一旦忙起来,脑子里四大皆空,以至于晏江何订外卖的速度太慢,经常赶不上张淙做饭的速度罢了。
一天一天的紧锣密鼓,俗不可耐,却也是实打实的。
可惜烟火人间里催生的陈词滥调中,有句“一波三折”。
只叹老天爷若是隔楞眼,折腾起人来从不掉链儿。尤其是针对张淙这种丧天良的玩意,打击报复按茬来,正是所谓的“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张淙藏心眼窝在晏江何身边,算是过了一段消停日子。除了他自己的五脏六腑生杂碎,抱着情/欲自我戕害,别的再没受多大动荡,跟他往常比较,直叫一个“天下太平”。
可张淙一块孬胚子,“太平”是高攀他,总要滑铁卢。当冬风逐渐吹透北方的厚土,张淙那久别的污涩又醒过味儿,现身接壤了。
其实也没算惊涛骇浪。张淙只是碰见了个故人——他消失了近九年的亲妈。
细想想这女人的出现也不太突然。尽管她于张淙的生命里销声匿迹了如此之久,但也绝非没有征兆。
张汉马滚进号子之前,托警察的手扔给张淙一张银行卡,同时伴随一颗炸弹——他亲妈从前的八年间,偶尔会打钱过来。
这也就证实了,张淙的这位“亲妈”就像一个幽灵一样,一直荡在张淙的年岁中。她甚至或许在某处默默关注过张淙,却从没现身。
也是,幽灵是鬼,怎么会现身呢。但张淙一向撞鬼,魑魅魍魉对于他,皆为常客。
而毫不例外,他的亲妈作为其中一员,也是被张淙自己揪出来的。
一连两三天,张淙上下学,包括去画室的时候,都总觉得有人跟着他。应该不是错觉。
张淙十五六岁的时候也被人跟过。张汉马在外面欠钱得罪人,催债的总是有各种花哨本事。拎棍子光明正大砸家门的有,偷偷摸摸跟屁股恐吓小孩儿的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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